“都说太监心理扭曲,不能行人道便对姑娘百般折磨。这何督公也太狠了。”鸨母道,“难怪要赏你一百两。你以后啊还是离这人有多远走多远吧。”
这边盈香已是心灰意冷,那边何安的轿子不多会儿已经回了府上,早有喜乐在院内等着,轿子入了侧门连忙上前掀了帘子,等何安下来,便跟着何安往府内走。
“师父,小炉里热了碗小米粥,我让喜悦看着火呢,您若是饿了,吃两口。”喜乐道。
“不吃了。“何安道,“乏了。”
说完这话何安一掀帘子进了寝室。
喜乐回头看看喜平。
喜平面无表情的看着喜乐。
“这怎么了又?出门儿时还好好的,回来就不高兴了。谁惹督公生气啦?”
“本来督公心情是不错的。”喜平说,“在照夕院子里还瞧见了五殿下。结果临走有个叫盈香姑娘硬说是督公的姐姐,还要认亲,督公听了生气。”
“盈香?”喜乐一惊,“你怎么她了。”
“她乱说话,我自然是掌了她的嘴。”喜平一脸淡然,“在督公面前也不知道收敛。”
喜乐一阵眩晕,拽着喜平的袖子扯到拐角:“你是不是疯了,真上手打姑娘。”
“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你知不知道江思阮江大人是督公的父亲。”喜乐道,“江大人膝下一对子女,当年陈宝案期间,江家人都死绝了,就剩下这对姐妹。姐姐入乐籍做官妓,弟弟罚没入宫充为黄门。”
“这又不是什么秘辛,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跟了督公这么多年就没想过,以督公神通广大能不知道他姐姐是谁?再哪里做这营生?你就没想过盈香姑娘偏偏这么巧怎么就在照夕院里,这可是归咱们御马监管辖内的皇店啊。你这木鱼脑袋就没想过,是督公特地从其他勾栏院里安排到照夕院里的?”
喜平一愣:“那我岂不是打了督公的姐姐。”
“出去了可不能这么说。”喜乐小声道,他指了指天,“这上头还是那个‘天’,陈宝案一日不能翻案,这姐弟就一日不可相认。不然就是杀身之祸。咱们依附师父这棵大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得当心了。”
喜乐年龄不大,比喜平还小了几岁。
跟的何安时间却是最长,平时又嬉皮笑脸不太正经,喜平从不觉得喜乐哪里靠谱了。如今说起这事儿,才显得喜乐虽然没个正形,做事儿却是极有分寸,七窍玲珑透彻得很。
想到这里喜平作揖道:“多谢师兄提点。”
两师兄弟正说着,就听见里面何安开口:“喜乐、喜平。”
二人连忙掀了帘子进去,何安真在换衣服,脱得只剩下单衣,见他们进来,对喜乐道:“去烧热水,我要沐浴,再把皇上赏赐我的那身大红色蟒服拿出来,我一会儿穿。”
“这大半夜的……洗澡就算了,怎么还要穿蟒服?”喜乐傻了。
“让你去便去!”何安皱眉,“刚墙角下的废话我都听见了,你舌头最近确实长了不少。”
喜乐不敢再问,捂住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只留喜平一人。
何安瞥了他一眼道:“喜乐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见了。”喜平说,“之前不知,督公恕罪。”
“既然不知,何罪之有。”何安坐下,淡淡道,“就是妇人的舌头太长,我怕今日的事儿,盈香走漏什么消息。你想个办法。”
喜平心头微微一动,抬眼去看何安的眼神,寒潭一样。
他思索了一下道:“督公是要让人闭了嘴,不是不行,割了舌头就可以。”
“哦。”何安声音平静,仿佛喜平所说的话,不是指盈香,“那你去办吧。”
喜平应了声:“是。”
接着他一撩衣袍,跪倒在何安面前,从腰间拔出匕首:“盈香姑娘谨小慎微,怕是不会泄露今日之事。只有我这个第三者在场,才是应该堵住嘴的。如今督公让我去办,我也只能割了舌头,才算是办好差事。”
说完这话又拽出自己的舌头,抬手便要去割,那匕首锋利,沾上他舌头,就拉出一条口子,血流如注,喜平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手里还在用劲,再使得三分力气,喜平的一条红舌就要齐根而断。
“罢了。”何安淡淡的说。
喜平停了手,将匕首塞回腰间鞘中,叩首。
过了好一会儿,何安叹了口气:“你别怪我不信你,喜乐跟我时间最久,喜悦……他脑子不好。只有你跟我时间最短,这宦海步步危机,稍有一步踏错就进入火海炼狱,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喜平不敢。”
“喜平,执意入宫跟我,做尽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你恨不恨?悔不悔?”
喜平抬首,笑了笑,血就流了一丝顺着嘴角滑下。
“督公,喜顺的遗愿便是让我护您周全。我不悔。”喜平说。
何安看着他好久,喜平那坚定的眼神让他似曾相识。
他缓缓移了视线,瞅着窗外屋檐下那只微微晃动的悬铃,低声道:“痴儿。”
这句痴儿,也不知道是在说喜平……
亦或者说他自己。
筹谋
喜乐烧好了水,进来看见喜平那血呼淋的模样,脸色也不变,大约是跟在何安身边久了,见怪不怪。
喜平不便说话,抱拳行礼后安静退了出去。
待焚香沐浴后,换了皇上赐的蟒袍,一个人去了书房,又点了一柱昆仑香,何安这才郑重其事的把扇子打开放在桌上铺上的缎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