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在屋里一听,立刻知道这就是押解纪云的那支军队!那要生孩子的女人,必定就是洪氏!于是一掀被子起来,跑到里屋门口悄声道:“大哥,大嫂,让我进去说句话!”
游二夫妇也披衣下床,打开帘子让纪云进来,也悄悄地问:“你听到外面说的了吧?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我们去还是不去?”
“不妨事,可以去的,大哥,”纪云低声道,“大哥别问为什么,我有个请求,让我跟大嫂一起去,就当我是您吧!大哥您悄悄地别出声,待我们走了,您在家照顾好两个孩子,等我们回来。”
游二不知纪云为什么要跟去,虽听他说能去,但还是担心五娘的安危:“去了真的没事吗?”
兵士在门外又催:“有没有快给个话儿!这可是救命的事,耽误不得!”
游二还在犹豫,五娘当机立断:“不管了,我去!这生孩子可是真过鬼门关,万一人家因为这个死了,岂不是我们造的孽?”
说完五娘向外答一声:“你们等着,我跟你们去!”
听到有女人声音,士兵也松了一口气。片刻后五娘开门,纪云跟在她身后出来。
“这是谁?”士兵拦住纪云问。
“这是我家外人。”五娘答道。纪云也粗着嗓子,学游二的口音说道:“我是他男人!我不放心你们,跟去看看!”
士兵翻了个白眼说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因赶时间,就不理论,直接带他们回军帐去。营地里的人一听是产婆来了,忙就把五娘带去囚车那里。洪氏正叫痛,五娘一看,就说:“这关在里面怎么生啊?”
“那放她出来?”士兵问道。
“四面漏风地怎么生啊!”五娘道,“至少找个地方遮着!”
众人便忙着安排去腾个帐子出来,将洪氏抬过去。
纪云趁乱,留在原地,想着大略犯人都关在一处,便一个一个囚车找过去,想从里面找出陆褆。
这些囚车里的人,纪云多少都认识一些,他们如今狼狈不堪,互相挨着靠着被关在囚车里,双眼散淡无神,虽睁着眼,却压根没在看任何东西,有的就算看到了纪云,也没认出他。
纪云终于看到陆褆背影,霎时间眼中涌上泪来,之前因涉险而如擂鼓的胸中也顿时安静了,像是忘了危险这件事。纪云快步走到囚车前,拉着栏杆叫:“三郎!”
陆褆刚才看到纪云,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听他一开口,便认出来,有些激动地道:“子芩?你怎么来的?”
纪云想着自己穿着鄙陋,脸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必定很是不堪,没想到陆褆比他还要不堪——面上胡子杂乱,双目凹陷,人也失了神采,只是坐在囚车里,腰还是挺着。
“你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纪云小声道,“你先告诉我,怎么救你!”
“我儿还活着吗?”陆褆先只顾问这个。
“怎样么才能救你!”纪云含泪道,“我要做什么,我要去找谁,才能保住你?”
“你先告诉我阿瞒是不是还活着!”陆褆的手穿过栏杆缝隙,抓住纪云的手。
“是……”纪云不甘地道,“他要是早死了,你也不会遭这一难!”
“我儿还活着!”陆褆喜不自禁,转而沉重道,“子芩,我这一难,是皇帝要我的命!没人救得了我。你听我的,把我的瞒儿带大,让他替我报仇!”
“你还不信我的话!”纪云简直恨死他的固执,“你今天遭受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孩子带来的!都是你不顾天道,强行转胎带来的!你还想什么报仇?!”
“我不信!”陆褆虽然不能高声说话,却道出了比嘶吼更甚的坚定,“我告诉你,我不信!到死我也不信!”
“你……”纪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流下泪来,绝望地说,“那我也不答应你。”
“你要答应我,子芩!”陆褆抓着他的手指,“我只有你可托付了!”
远处已有士兵发现纪云,边走来边问:“什么人?”
“我不答应!”纪云抽开手,“我为什么要背着这个负担过下半生?既然你已没救了,我回去就扔了你的孩子,一个人远行,把你忘了!”
说罢掉头便跑,边跑边擦了脸上的泪,故意撞上那个发现他的士兵,假装慌忙地问:“我浑家被你们叫来接生,先带来这,后来就不见了!我在这里面迷了路,这位都头,能不能告诉我我浑家在哪?”
“我不是都头!别混叫!”那士兵道,“你浑家早到那边的帐子里去给人接生了,你别乱跑!这里可都是要犯!”
“是是是……”纪云忙向那人指的帐子跑去。
这边卢静雄知道请来了稳婆,还是不放心,亲自到营帐外面来查看,在外面问几个士兵:“这女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回大人的话,是从那边一户人家里。”
“是你找到的?”
“是,大人。”
卢静雄便把那士兵拉远了些,问他道:“他家可有别人?”
“还有个他男人,说是不放心,也跟来了。”士兵道。
“他家孩子呢?你知不知道他家孩子多大了?”
“孩子没见着,不知道多大了!”
这卢静雄为什么要问五娘的孩子多大了?其实是起了歹心。与同僚沈寅初不同,卢静雄一直担心拿洪氏的孩子糊弄不过去,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拿个差不多大的婴儿替换掉比较妥当。但是从哪里去找一个月大小的男婴呢?谁家又会把儿子交予人?知道五娘和“丈夫”都来了营帐,卢静雄便动了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