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三坎四,乾六巽八!”
燕尾箭不比正经长枪,周行简留心府君,听他似乎在冲城墙喊些什么,格挡的反应便不由慢了一拍,不料下一刻便有长枪直指他胸膛而来!
“战场之上,不可分神!”
一记短粗的金属交错之后,赫连诚策马而来,他横刀一指,没分半个?眼色与周行简。枪矛划过周行简冰凉的脸颊,又被赫连诚反勾上天,执枪之人霎时鲜血迸溅,周行简盯着长枪在空中?轮转几圈,这才反应过来,猛然伸手一接——
“谢府君!”
他话音刚落,城墙之上樊令已是三箭齐发,林中?六发燕尾箭对面而来譬如?电火行空,射箭之人分明是要直取城上领将的脑袋!
“小心!”
三箭踏着燕尾箭头向林中?飞去,直取射手眉心,下一刻樊令摁下左右府兵,几乎是同时,剩下的三支箭头堪堪贴着她劲瘦的手背而过,直钉入身后的木门之中?!
嗡嗡鸣响悠悠不绝,左边的府兵睁开眼,生生见头上的门板已然被钉出好大一个?洞,他下意识还想起身,樊令冷不防扇过一巴掌,硬是摁住他整个?脑门——
弯弓弦响,果真又有一支从另一个?方向而来,那正是赫连诚所述方位之外的暗箭!
“还有一个?!”
城墙上的一幕尽收府君眼底,赫连诚箭在弦上,踩着最后一个?字眼又发一箭——
“府君,他们要跑!”
战局瞬息万变,长弓手尽灭,刘柱在混乱的人群中?大喊道。海寇大势已去,他们前?有樊令后有府君,早都?被堵得密不透风,于是只得往两?侧阴诡莫测的山林求一条险路。
“众将士,回军!”
当即就有几个?传令兵喝住要进山的府兵,城门前?已是狼藉一片,此处山林连着一线天。白鹘扶摇而上,长啸一声,顷刻自山顶突然落下数枚巨石,城门前?的地面晃倒临近的几个?府兵,他们没命地往回爬,眼睁睁看着巨石将林中?海寇砸成了肉泥。
风小了,雪也停了。
东方既白。
求罪
“府君,胜了!”
赫连诚与城墙上举弓的樊令遥相对视,视线不由向?下,举目半是海寇,半是府兵。风吹过他的脸颊,好似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半晌,他才低吟道:“险胜啊!”
师州城内仍是一片死?寂,家家户户都闭门灭灯,仿佛多大的动静都吵不醒这片沉睡的土地。
王崇带人清点?尸体,赫连诚下马绕着司南车转过一圈,他看樊令从城墙上下来,脸上写满了急切,便道:“你?兄长——”
他话还未说完,樊令已?然擦肩而过,抢了匹马往原先的驻扎地撒开了跑。府君被撂在一旁,只好咽回方?才那句,转而想:
不愧是兄妹。
漆黑的山路间,樊令的粗喘声回荡在疾驰而过的残风里,她揪着一颗心策马拐弯,远远便望见有个人影正站在树下。
她这一颗心猛然坠落,竟险些崩出泪花来。方?才也不知为何心神不宁,此刻见到人还好好活着,樊令便收了马鞭,慢慢悠悠晃到那人跟前。
可等她快到跟前儿的时候,樊让身形一歪,却是突然滑坐在地上。
樊令刚放下的心又?紧了紧,转而有些恼火,“得了——”她翻身下马,走了两步,又?跑起来,“别装了!”
树下的厚雪将樊让的脸照得惨无人色,只见他伸出手,气咽声丝,“阿妹,你?拉我一把。”
“谁是你?阿妹,再乱喊我抽你?!”“嘶!”
樊让靠在树根,眼见动弹不得,这情形实在不能说是装蒜。樊令心下一沉,视线偏绕去他腰后,“你?怎么——”
她戛然而止,果真看见后腰上那深深的一刀,见状樊令立即跪下来,扶着那柄浸满血的刀,“我给你?止血!”
“多谢阿妹。”
说着樊让闭上眼,彻底昏死?过去。
一唱雄鸡天下白?,师州城西,王崇找到几?间空宅院安置伤员,赫连诚刚喂过白?鹘,正赶上狄骞带人回来。
“周行简如?何?”赫连诚与?狄骞略一对视,随即问王崇。
“周兄弟伤了小腿与?胳膊,不过刚上完药,没大碍!”王崇眼眸低垂,听见赫连诚问,拱手一躬身,头便落得更?低,“所幸府君来得及时,否则咱们这一众人都要?交代?在那儿!”
赫连诚盯着王崇,蓦地叹一口气,“可惜那信使狡黠,重伤樊让,最终没能擒住他。”
这时狄骞走上来,见着他满袍泥污与?血渍,“府君言下之意,那信使果真是——”
“两军交战,先遣来使。”赫连诚说着话,只偏过脸对上狄骞,脚下却不动,那王崇挠挠头,便也不敢走,“他李令驰家大业大算盘也大,我尚且只想让司南车消失,他倒是干脆,让天子消失!”
“事?急无君子,”方?才狄骞在山顶,也不知底下战况如?何,他莫名瞧了眼王崇,又?转回府君脸上,“他这是连一时三刻也等不得!”
“望京要?咱们去争这个单车刺史,岂知李令驰甚至已?与?海寇连势。依我看,师州龙争虎斗之地,只怕不是咱们最好的出路。”赫连诚顿了顿,像是晾够了人,他突然又?问王崇:“对了,方?才一战,弟兄们死?伤如?何?”
“回府君,折了四十二人,受伤的有三十五人——几?乎都是新兵。”
王崇冷不防被点?名,脊背顿时被雷劈似的,报个数磕磕巴巴,声音越说越低。赫连诚也不跟他啰嗦,径直便往伤员所在的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