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骆大娘瞥一眼?门边,门口的两人丝毫不影响她手起刀落,下一刻那鱼便身首分离,不动了。
哼的一声随着又一刀落,深深陷入砧板之中。
骆大娘擦了擦手,从门的另一边大步出去。
“骆大娘别走,晚辈给您赔罪了!”
冷风不断灌进谢元贞的喉咙,他?来?时便冻了一路,眼?下更走不快。骆大娘走在前面?,似听出从公子的喘息,渐渐地也?慢下脚步。
“从公子真是折煞老妇了!”
谢元贞艰难地舒出一口长?气,他?对着骆大娘的背影深深一躬,“晚辈不知骆大娘心有苦衷,那日借您之口入府,只是不敢明言身份,所以才令您一直蒙在鼓中,今日总算寻着机会?,还?请骆大娘受晚辈一拜!”
“从公子的膝盖金贵,老妇可担待不起!”骆大娘怕谢元贞真下跪,只得转身去扶他?,“还?请从公子快些?回自己的院子去吧,别叫这儿的烟火熏着你,没的再?出一条人命!”
谢含章偷偷瞄了一眼?兄长?。
谢元贞觉察到阿妹的目光,只是他?人既来?了,便没有让骆大娘再?撵走的道?理,“骆大娘,晚辈略通紫微斗数,我知您心中牵挂不过家中令嫒,不如就让晚辈为她算上一卦,看看令嫒究竟何?时能觅得良缘?”
“你会?算命?”
骆大娘是个直肠子,话?说出口才有些?懊悔,这从公子当真巧舌如簧,三两句间?就又叫他?给诓了去!
只是谢元贞笑盈盈难以抵挡,“骆大娘可信得过?”
几日前的账尚未算清楚,骆大娘瘪起嘴,她自然不能信!
“那你先给我女儿说上两句!”
谢含章一听便觉得不对劲,当即上前道?:“你不给八字,我阿兄如何?推算?”
骆大娘又叉起腰,“那便是不会?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谢元贞却不急,上前一步叫住骆大娘——
谢元贞望她三庭五眼?,脱口一句:“骆大娘,你幼时可曾遭过难?”
骆大娘脚步一顿,侧身盯着他?,“是又如何??”
“所幸您遇着贵人化险为夷,此后事事顺心,”谢元贞藏在衣袖里的左手紧紧攥着,“我想令嫒一定很孝顺您。”
骆大娘的眉目甚至有些?许舒展,只见她彻底转过身来?,点头称道?:“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便是了!
谢元贞打躬作揖,“晚辈妄断,恐怕令嫒未必是嫁不出去!”
骆大娘一惊,“你说什么?”
谢元贞说自己会?紫微斗数,可此刻字字句句与之并无半点关系,但凡骆大娘再?多问一句,也?许谢元贞就要露馅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位骆大娘性格刚毅又固执己见,谢元贞便隐隐猜到正是她太过计较,才致使女儿婚事难成。
谢元贞捡着字眼?让骆大娘宽心,骆大娘却似乎是又想到从公子的身份上去,只见她向谢元贞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往日恩怨,今日总要有个结果——
“从公子,说来?真不是骆大娘心胸狭窄,只是若非您恰巧是老爷从侄,我担的罪责可就大了,往轻了说要丢饭碗,往重了说,却是要连累我一家老小?!”
“这倒是——”
这话?如醍醐灌顶,谢元贞连着烟炭的事,紧接着问:“骆大娘,这府中可有与你不睦之人?”
调虎
骆大娘刚咧开的嘴又紧紧蹦起?,“从公子这是何意?”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谢元贞心知骆大娘这又是会错了意,“只?是骆大娘您心直口快,若这府上之人皆好相与自是没问题,但倘若——”
“我自知?此前也有我的不是,”二十年来的谨守本分让骆大娘有底气打?断谢元贞的忠告,“可我在府中多年一直是兢兢业业,以理服人的——就好比那厨房里?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哪个动过哪个没动过,我一眼就能分辨!是谁的错我绝不轻饶,不是谁的错我也绝不污蔑!主子们可都知道我的为人!若这样也不能叫人服气,那我也不必出来讨这个活计了!”
骆大娘自问在主家做活,凭的是天地良心,凭的是真材实料,如她这般的刚直,自然不能领会谢元贞的言外之意——
日防夜防,暗箭与家贼难防。
谢元贞见这话说不通,又开?始咳嗽起?来,骆大娘方才就见着谢元贞脸色很差,他一咳嗽,骆大娘就将那些正气全然?抛诸脑后,“从公子,你这身子没好莫要吹风,我送你回去吧!”
这正合谢元贞心意,他点点头,“那就有劳骆大娘。”
既解了心结,骆大娘又变回原先那个滔滔不绝的样子,三人有说有笑,快走到偏院的时候,骆大娘边推门边说着:“我都还?没来过从公子小姐的院子咳咳!”骆大娘打?头进的院子,那一口残余的烟味让她吸了个干净,直叫她好一顿咳嗽,“什么东西这么大烟!”
谢含章拦着谢元贞,自己?进门来将那盆炭火挪到边上,边解释:“来前刚烧过炭,烟味确实有些大咳咳!”
骆大娘的咳嗽止了,火气却下不来了,她叉起?腰气势汹汹,“我倒要问问是谁送的炭!”
“骆大娘!”
谢元贞下意识伸了右手,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也把骆大娘也吓了回来,“从公子您拦着我做甚!那些个势利眼见老爷对您不上心,竟敢拿这等次货来糊弄您,便是咱们这些烧火的仆役,冬日里?用的也比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