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从今往后就免了——”赫连诚单手扶他,“我现?在叫赫连诚,是朗陵来的皇商,日后可千万不要忘了!”
当初赫连诚自大漠远遁朗陵,眼下五部与大梁交战正酣,世子?这个身份不仅在五部那儿不好用,在归属大梁的鸣沙关更不好用。
都云漪慌忙道:“属下失言!”
“既然?如此,”赫连诚点点头,紧接着问:“可方才我问你如何对?阵五部,你为何答不上来?”
五部要攻鸣沙关,先要过一道九原塞,再?要穿越一小片沙漠,待到鸣沙关早已是人困马乏,赫连诚这才敢如此问。可都云漪既是狄骞旧部,又原本就是五部人,若他唯恐泄露蛛丝马迹而不敢做作答,那大可不必来此投军。
“回大帅,”果真?,都云漪咬了咬牙,沉声道:“其实末将与那些五部兵马交过手!”
赫连诚与狄骞四目相交,转而对?上都云漪的视线,“哦?”
“不是咱们那一批,甚至都不像五部人!”都云漪的眼中还有残存的恐惧,那不是刀架颈侧的危机,而是一种被轻易踩在脚下的无?力感,“他们个个苍髯如戟,勇猛异常,用的兵器与咱们相似,却能将弯刀长弓的优势运用到淋漓尽致!若非咱们据险以守,怕是很难退敌!”
赫连诚紧接着问:“那最后战局如何?”
“这也正是末将疑惑所在,”都云漪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只纠缠了三日便撤军,之后再?没来过了!”
再?没来过。
一旁的狄骞双眸垂了下去,赫连诚的话?如天外来音,勾起他极其久远的记忆,“他们是何时来犯的?”
“三年前!”
赫连诚无?话?可问了,他看向?狄骞,只见狄骞沉默许久,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这才开口道:“大梁内乱二十载,彼时五部已然?开始站队步入中原战局。而三年前皇室凋零,正是五部蠢蠢欲动之时,会不会——”
“五部各族也在清洗,九年过去,大漠早已物是人非,”赫连诚摇摇头,父汗倾尽半辈子?也没有训练出都云漪口中的那种队伍,他连着那日在院中与周行简、林放的对?话?,转而提起另一个人,“只是眼下这个翟雉赤那,会是父汗的儿子?么?”
都云漪不禁困惑:“可合罕不是只有您一个儿子?吗?”
五部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子?贵母死。到了赫连诚父亲这一代,几乎没有人敢为短暂的荣宠,孩子?的富贵而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翟雉世子?诞生?于合罕的不惑之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
此后至少在赫连诚的眼皮子?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孩子?能够落地?。
“未必吧,否则五部人如何肯听他号令?”赫连诚想不明白,但也许确实有人能侥幸躲过一劫,“那么来犯鸣沙关的也许就是另一股势力,他们来自何方——师父,大漠之外,你可有听过别的部族?”
狄骞顿了顿,……狼山外,图乌鲁斯!”
“图乌鲁斯?”
“传说他们从不见天日的极北处来,”狄骞点点头,负手在帐中踱起步,“在大漠中如阴兵过境,来去无?踪。而五部在早年原有九部,据说几个弱势部族正是被图乌鲁斯所蚕食,才逐渐形成?后来的大漠格局——只是自那之后他们便如同?消失一般,就连我也不曾真?正见过这支部落!”
赫连诚喃喃念着,“大漠黄沙吞噬四部,眼下便要入侵中原了么?”
年幼时他不懂父汗口中的大漠黄沙,今日听狄骞说起五部的由来,忽然?就理解了父汗为何执迷于翻越九原塞——也许除了日益恶劣的环境,还有潜藏在大漠最深处的危机。
“北有图乌鲁斯,东有海寇,”赫连诚停下无?用的思索,今日来时已耽搁半日,用兵贵速,不容他有过多的迟疑,“眼下当以海寇为先,解决了海寇,咱们才能集中精力镇守鸣沙关!”
都云漪得了军命,立即就出帐去分?派人手,大帐的帘子?刚落下,就听狄骞问——
“咱们真?的要动海寇?”
赫连诚转身,去榻上坐下,“为何不动?”
狄骞赶紧跟了上来,“那日您不是说李令驰与海寇——”
“所以我投一箱金子?问明路,”昔日皇商近日花钱如流水,赫连诚下意识摸了摸腰身,觉得得再?勒紧点才成?,“我说要平定?寇乱的时候,那两个副将的反应不太对?。”
不置可否,就是不甚在意,既不怕海寇被灭个干净,也不怕海寇吐出什么不该被人听见的话?。
除非是弃子?,除非是真?的并无?瓜葛。
狄骞跟着赫连诚见不到李令驰,那两个副将的反应却也看在眼里,“可李令驰与海寇私下往来也是千真?万确呀”
“往来是有,”赫连诚一瞟狄骞,“至于那是不是李令驰本人,是不是长久合作,那可就不一定?了!”
回府时赫连诚又寻了个由头,独自往城南的渡口驿站走了一遭。前几日站口的告示栏上还贴着谢家兄妹的画像。那画像上并无?官印,似乎是有人跟巡逻的衙役打?过招呼,所以直到今日之前,那两张画像一直在那。
“那画像被揭下来了?”
端茶水来的老汉顺着赫连诚殷切的视线,落在空空荡荡的告示栏上,转而点点头——
“是啊,说已抓到了人,就地?正法了!”
小年
转眼到?了小年?夜宴,自午后之始,谢府前院高朋满座,谢元贞与谢含章身处偏院,隐约也能听见些动静。越是这样热闹的时候,他?们越不能叫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