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鱼看着玄机许久,久久无法回神过来,似乎玄机的话是在烧糊涂了之后才说出来,他最后勉强扯开一抹笑。
他伸出手,替她撩开被水沾湿覆在面上的青丝,笑道:“玄机,你烧糊涂了?你怎么可能会是宣姬?上阳京畿穷其诛邪司之力,红崖世界冼雄狮他们空守二十年不见人回……要你是宣姬,他们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你。”
玄机看着霍青鱼,一时默然,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映着这深碧粼粼的水,格外晶莹。这抹目光落在霍青鱼的心坎里,教他怎能不爱?
他仿佛前所未有般地郑重,对玄机说:“你是玄机,就是玄机,不会是别人的。”
对,你就是玄机!
霍青鱼的话像是平定玄机心中涟漪的一方大石,让她稍稍安静了下来。可当那方大石落入水面的那一刻,玄机湖底心潮又忍不住澎湃了起来。
仿佛那一场梦,冗长得天长地久,睁开眼这一刹那用光了玄机所有的力气。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期希将心头的澎湃努力地克制下去。
在漫长无法睁开眼的岁月里,蚀骨的冰冷让她忽然发现这一刻,能够倚靠在霍青鱼身边的这一刻,竟然也是这样的温暖与美好。
玄机开口,“青鱼,我觉得累极了。”
这样寻找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那你先休息一会,余下有我呢!”霍青鱼将她带离这碧水寒潭边,两人借着这山下石壁
躲避。
夜色阑珊,玄机将头就这么轻轻倚靠在霍青鱼的心头上,卿卿浅睡,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颚弧度,看在霍青鱼的眼里,这仿佛像是许久许久之前就遇到过了一样。
他是疼惜的,伸出了手,慢慢地抚过她的容颜,试图将她的疲劳抚尽。
玄机感受到他的指腹摩挲过脸颊和下颚,没有睁开眼。刚才,光是用来抵御身体里那一股烧起来的热气的时候,已经让她筋疲力尽。
这会,她需要安静地回血。
霍青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仔细地端详着她每一寸眉目。目光从浅到深,如同第一次相遇的那样,她也是这般安静地闭着眼。
忽然,霍青鱼似乎看到玄机的双唇,轻轻地启阖了几下,似在说着什么,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霍青鱼说着,凑近去听。
“我看到过……一朵花。”
这次,霍青鱼听清楚了,看着她仍旧闭着眼的模样,像是梦中呓语。
霍青鱼轻笑了一声,溺爱似的应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浅藏着淡淡的爱意,“我知道,一朵花。”
“我觉得,那是我来到这个世上见到过最美好的东西,阳光照在我的眼睛上,于是我睁开眼了。”玄机继续说着。
霍青鱼觉察到玄机似乎并没有在睡梦中,侧眼一看,却见她也在缓缓地睁开眼。
玄机又觉察到他一身的湿意,比起上一次的样子,湿答答的,像是又下了一次潭底的样子。
“你下水
了?”她问道,睁开眼的时候忍不住多言了两声,仿佛刚才的话如同呓语似的,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是说了潭底那黑蛇凶猛,你顶多在浅滩处打捞,不要下水么?”
“玄机,我可能知道了这黑蛇的作用了,我找个地方把你安置好,我得走开一趟。”霍青鱼抬头看向周围,黑漆漆一片,他探了探玄机的肌肤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心头的大石也落了下去。
霍青鱼看了看远处,说:“曹猛被你遣走了,独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找寇占星。”
心里还有些疑惑,他必须亲自解惑。
玄机吸了一口气,夜风清凉,又加上刚才霍青鱼拼命地用深冷潭水给她降温,这会她用双指触探自己的脖颈温度,尚有余热,却不至于滚烫的程度了。
玄机放了心下来,“这程序似乎不是持续,这会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事。”
霍青鱼却笃定,“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别说玄机现在身体这样,就是她在睡梦之间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说的那些话,霍青鱼至今都觉得,她必定是当年在这祭祀台下的孤独地面对过一切才会如此。
他不想食言。
“可是……”玄机正想再开口的时候,霍青鱼却打断了她。
“你第一次发作时,是在红崖倾覆的时候,那时候总以为你不会再有事了,直到云仆出现……玄机,我步加紧脚步,我怕你
真的撑不住。”
有些话霍青鱼不敢明着说太多,但从他看来,对玄机启动自毁程序的李瑶之也好,对她设置了倒计时程序的宣姬也好,无一人在乎玄机的死活。
她更像是这些人手里的棋子。
霍青鱼忽然能够感同身受她害怕被人抛弃的心里了,他对她说:“我不信他们,他们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可我在乎。我只想打开龙脉找到宣姬,解除你身上的禁制。”
霍青鱼只有这一个目的。
玄机心头一震,却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霍青鱼居然看得比自己还重,她一时之间怔在当处。
玄机还想再开口说话,“可云仆说过,绯月降临,才有龙脉降临的机会,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