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多年,已不再出半滴水了。
但此刻,那架机械人趴在井口的时候,一双手臂撑着出井口的时候,金属颜色与月华相流照,竟恍惚间有种水底清流耀耀,潋滟光波流转的错觉。
仿佛,这常年干涸的井底,一夜出鱼龙似的。
是那架钢铁人,不是寇天官!霍翎彻底地绝望了,连往前爬都没有力气了。
那架械人一只手臂攀上来,另一只手也相同,但因为骨骼关节损坏的缘故,左边往上搭的时候,右边就往下掉,等到右边搭到井口的时候,左边又往下掉……
械人的头没了,但剩下这机械性的身躯仿佛也在做疑惑歪头的动作,只有一边肩膀轻轻往边上一斜。
又诡异又滑稽,它仿佛是来搞笑的。
直到它的两只手彻底地搭稳了下来,双臂一撑,下面整个身体就开始慢慢地往上升。
霍翎无力地想闭上眼,但是,却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别样的东西……霍翎豁然睁开眼,看着那架已经爬出井口的无头械人。
在械人的胸腔至腹部前方,挂着一个人,寇天官!
但正确来说,是寇天官抱着那架械人,而那架械人也似有所感应,一只手托着寇天官,另一只手在前方慌乱地摸索着。
但一只手承托一个人,似乎显得吃力,所以才有在井口往上爬的时候,一只手换一只手攀爬井口的景象。
笨拙而又本真。
寇天官一动不动,身上受了那么重的
伤,械人带着他往前走的时候一路有血迹从钢铁的骨架上流淌下来,霍翎甚至看不出来他到底还活没活着。
就这样,一人一械,歪歪扭扭地朝着前方走去,看似毫无目的,但却也似乎目的明确,一路兜兜绕绕,最终还是往寇天官家的方向走去。
霍翎双手撑地,漠然地看着两人走去的背影,眼里有种温热徐徐地往下落。
无头械人也并非那般灵活,它遭到了重创,头部失落,仅凭着颈部裂开的断口那里尚且还有一山一闪的银光,保持着最简单的技能,不至于彻底宕机了下去。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它本身也只是一架没有芯片程序的空白械人,只有躯壳而无灵魂,只会做一些简单指令的动作,类似于先前在屋子里画地图,不断地在它所画出的地图内转动。
而现在,它带着寇天官未必就是本意,但它仅有机械记忆里,还残留着地图路线,所以此刻,它只管往“家”的方向往回走。
村民们在寇天官家的周围堆起了高高的柴火堆,有人注意到里面的金属打斗声已经停了下来,都字猜测里面那帮邪物会不会还活着的时候,有的村民转身,看到从后面机械性地走来的那架无头械人的时候,犹如无头鬼在深夜游荡。
村民不禁吓得尖叫起来,“鬼,鬼啊……寇天官变成鬼回来了。”
一阵轰乱中,村民们再度拿起武器朝着那架无头械人打去,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即便能在钢铁上留下痕迹,但却难以给械人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械人只遵循着着它自己的规划路线,持续地往前走去,踏上阶梯,走到门前,磕磕碰碰,撞在紧闭的门上时,因无知无觉,也看不见,只一碰一碰地左右寻找角度,想要找个合适的途径进去。
但在几次找不见路了之后,械人忽然停下动作,将身板一扭,看向村民们……当然,如果它这会有头的话。
村民们也是一愣,连动作都停下了,仿佛这架无头械人,此刻真有一双眼在瞪他们似的。
在大家都还愣住的时候,械人一个举步朝前,用一边的肩膀借力撞在门上,暴力破门,顺利回家,回到它原来的规划路线里。
械人进门了,村民们登时惊醒过来,“赶紧,点火……趁着这帮邪物现在全在里面。”
“寇天官呢?他也在里面。”
“他是叛徒,你没看他已经死了吗?”
也对!
大火沿着寇天官的家燃烧了起来,窜起的夜色中,李瑶之和宣姬像是与此事无关似的,远远的看着这团火在烧。
宣姬一直紧肃着容颜,漆黑的眼里与其他人不同,并没有映出火光跳动的亮光,而是深如渊般的无尽。
远离了喧嚣,却始终在漩涡的中心。
李瑶之也在质疑一件事,“赶尽杀绝吗?”
“这世上,如果有第二处龙脉的话,你当怎样?”宣姬反问他,“如果,寇天官带着
金牌翻越北边长城,和这帮人回到北方呢?”
“唐有长城守将,世代镇守龙庭,就是防止北边的人越过长城。”李瑶之下话毋须多言了,宣姬言下之意他全然知晓。
拥有神兵,只须一方,剩下的绝不可以让他们带回去。
宣姬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这么一直看着那团火,再不言语,神情也逐渐寂肃了下来。
李瑶之见宣姬久久不动神色,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