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再次静了下来。沈璃僵硬地扭头望向行止“他?拂容君?天孙?”
看见行止垂了眼眸,轻轻点头,沈璃嘴角一抽,默然之后,她拎起肉丫的衣襟,满面森冷“这种东西为什么会住进王府?”
肉丫泪流满面“肉丫也不想的啊!可……可这是魔君的命令!肉丫也没有办法啊!呜呜!”
放开肉丫,沈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听她声泪俱下地说道“王爷说什么‘闭关’,明明就是自己跑了。后来宫里来人,把变成王爷模样的嘘嘘从床上抓起来,抖了两下嘘嘘就变成鸟了,他们把嘘嘘带走,说再也不还回来了。呜呜,肉丫好伤心。后来,又听说拂容君要来魔界,魔君安排他这段时间住在王府里,让肉丫伺候他。可他好难伺候!吃饭老是挑剔,气得厨子不肯干了。他又爱随手扔东西,张嫂也不干了。所有事情都让肉丫来干,连洗个澡,也要一会儿冷了一会儿热了地叫唤,呜呜,这么麻烦的人,王爷你打死他好不好呀!”
“放肆!”门再次拉开,拂容君怒道,“什么奴才竟敢这么说话!”
沈璃把肉丫一揽,往身后一护,冷眼盯着拂容君“我的丫头便敢如此说话,拂容君有什么不满,沈璃听着。”
拂容君想到她生吃妖兽的传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移开了眼神“我就是……说一说。”
“拂容君下界沈璃不知,先前冒犯了,但且容沈璃问一句,拂容君在天上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到我魔界来找不痛快?”她言语冰冷,表达直接,毫不掩饰心里的轻蔑,“难道你不知,前些日子沈璃逃婚失败,现在对你……很是看不惯吗?”
仿佛有杀气扎到肉里,拂容君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家伙……他一头冷汗直流,这家伙果然不是能娶回去的女人啊!
若说拂容君先前还对沈璃侥幸地存着一丝一毫的幻想,此时便是幻想尽灭。他清了清嗓子,强撑着场面道“本……本君只是听闻魔界因墟天渊中妖兽逃出,瘴气四溢,所以好心来为魔族之人驱除瘴气。王爷怎能如此……”他一顿,换了个委婉的词道“不客气!”
沈璃眼睛一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脸阴柔之气,穿着花哨,连头上扎的髻也用了闪瞎眼的金龙玉簪,当即一声冷笑“仙君说笑呢。本王这叫不客气吗?本王这是彻头彻尾的鄙弃!”
拂容君除了常常被他那皇爷爷嫌弃以外,数遍九十九重天,哪个仙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他当即一恼,扬声道“你什么意思!你了解我吗?你凭什么这么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你是不是以为本仙君没本事?我告诉你!别的本仙君不敢说,若要论净化这一本事,除了行止神君,这天上天下谁比得过我,你信不信我把你……”
“别吵了。”行止忽然插进话来,他淡淡地望着拂容君,“仙君此次到魔界,天君可知晓?”
拂容君看了行止一眼,不大自然地挠了挠头,这个神君虽然表情一直淡淡的,偶尔还会露出温和的笑容,但拂容君一与他说话,便会下意识地皮肉一紧,拂容君规规矩矩地答道“自是告诉了天君的。皇爷爷还让我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帮帮魔族百姓。”
借口,不过是想让他与沈璃展感情!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背后含意,但却都懒得戳破。
沈璃揉了揉额头,心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只好与拂容君待在这同一屋檐下了。忽然,身后的行止正经道“如此正好,今日天色尚早,拂容君方才也沐浴过了,一身清明,是个造福百姓的好势头。”他指了指院门“仙君快些出门吧。”
“啊?”拂容君愣然,沈璃也微感讶异地望向行止,明知造福百姓不过是个托词,神君这是……沈璃了悟,在欺负拂容君啊。
“方才来时,我见都城东南角瘴气稍显浓郁,拂容君今日不妨去那处看看。”他点明了地方,让拂容君骑虎难下,拂容君唯有点了点头,认命道“好的,神君……”
待拂容君走后,沈璃不由得问道“他可是……得罪过神君?”
“王爷何出此言?”
“没……只是觉得,神君好像在欺负他。”
行止但笑不语,沈璃也不便再问,让肉丫去准备热水,便回房沐浴去了。
待得小院无人,行止只手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呢喃道“我只是……看见他就忍不住来火气。”一声叹息,行止低低一笑“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璃收拾好自己,一身清爽的与行止入了魔宫。其时,尚北将军快马加鞭紧急报来的折子正放在魔君的桌子上。看完尚北将军写的内容,魔君还没来得及将青颜与赤容叫来,便听见门外有侍者通报道“君上,王爷和行止神君来了。”
魔君闻言一愣,将折子合上放到一边,默了一会儿才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魔君理了理衣袍起身相迎“行止神君大驾光临,魔族有失远迎,还望神君恕罪。”
“魔君客气了。”行止一笑,“我此次下界,本只为重塑墟天渊封印而来,不欲叨扰魔君,只是碧苍王需要一个证人……”他往后一望,沈璃立马行了个礼,解释道“魔君,沈璃此次当真没有逃婚!我去边境,只是为了斩杀妖兽。本来是打算与尚北将军一起回归,但……遇到了意外。”
魔君看了沈璃一眼“人既已回来,此事便不必多言。且先前我已听墨方说过,你此次立了战功,便当你将功补过,违背王命之事,我也不追究了。”
沈璃心头一喜,她虽自幼胆大,但心里还是对魔君有些敬畏,此时知道逃过一劫,垂下脑袋,难得稍稍露出了小孩一样偷得了糖沾沾自喜的模样。
行止见她如此,不由得目光一柔。
魔君的目光静静扫过两人的脸颊,而后开口道“神君远道而来,不如在魔界多待些日子,以让魔族尽地主之谊。”
“如此,我便叨扰些时日。”
魔君点头,扬声唤来一个侍者,着他在宫里布置一下行止神君的居所,话刚起了个头,行止便截断道“魔界之中,我目前只与小王爷最是熟悉,不如让我住在王爷府里,她也正好领我看看魔界的风土人情。”
沈璃一怔“可以是可以……”
银色面具后的眼睛在行止身上停了许久,最后道“如此,便这么定了。眼下我想与璃儿讲点家常话,神君可去偏厅等她。”行止点头,侍者领着他往偏厅走时,他脚步顿了顿,听魔君对沈璃问道“伤呢?”
“没大碍了。”
“拂容君下界,我令他也住在你府上,多了两人,可要再添奴仆?”
“约莫不用,对了,魔君,可否将我那只鹦鹉还我?”
“拿回去吧,吵死人了。”
掩上房门前,行止微微侧头一看,沈璃正挠头笑着“是有点吵。”她浑身放松,毫无防备,眼眸深处含的是对对面的人极其信任与依赖的感情。
这一瞬行止忽然想,能让沈璃这样对待……那也不错。
房门掩上,魔君耳郭微动,听见行止的脚步渐远,他忽然静了一瞬,语调微转“此次去边境,见到墟天渊了吗?”
沈璃一怔,想到墟天渊中那一片黑暗,以及白光刺破黑暗之后周遭那些妖兽,心中的情绪倏地一沉。“见到了。”她没说自己进去过,因为不想让魔君担心。
“里面的瘴气对你有无妨碍?”
沈璃摇头“行止神君已帮我清除过了。”
魔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望了沈璃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往里屋走去。“随我来。”
行至书桌旁边,魔君打开桌上的一块暗板,手指在里面轻轻一按,脚下气息忽然一动,沈璃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法阵在她脚下打开。她愣然抬头,魔君手一挥,沈璃只觉四周气息涌动,而在这气流汹涌的风中,沈璃的鼻子却捕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带着几分熟悉和几分森冷,就像……在墟天渊前嗅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