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瓜果成熟,贾敏正吩咐丫鬟给姑娘送几样新鲜水果去,就见一个小丫头走进来,道:“太太,老爷派人回来了。”
贾敏一愣,来到扬州近一年来,林如海公务甚忙,从没派人回来过,忙道:“叫进来。”
回来的是林如海的贴身小厮,他跑的很急,满头大汗的见了礼,张口便道:“老爷请太太快些收拾个院子,武安侯府的世子要来咱们府上养病。”
贾敏心中疑问多多,此时便捡了最主要的问:“世子何时来?大夫可请了?”
小厮回道:“老爷已经去驿站请了,只怕收拾收拾便到了。这扬州城里叫得上名的大夫怕是都请去驿站了!”
贾敏微顿,立即吩咐人先去将东南方向上一处僻静院子的内室收拾好,等世子来了好能立即安置。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林如海便领着一行人到了,贾敏派了人在角门等着,世子的奶娘陈嬷嬷将世子包的密不透风,抱在怀里坐上了贾敏一早备好的软轿,一路直到了院门口。
贾敏亲领着陈嬷嬷到了内室,林如海也一路跟着,里头已布置的极好,虽天未冷,然考虑到世子是来养病的,贾敏紧着让下人们换了棉帘子,屋里也显得热腾腾的。
待昏睡着的世子乖巧的卧在棉被里,陈嬷嬷才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夫人仁心,老身失礼了,万望夫人勿见怪
。”
贾敏忙亲自扶住,道:“不必如此,都是本家亲戚,原是应该的。”
武安侯世子沈曜的外祖家姓林,同林如海是同宗同族,虽说已出了五服,然若是论起来,武安侯夫人同林如海也算是堂兄妹。
陈嬷嬷无话,只再次施了一礼。
林如海道:“还是让太医和大夫们再来请一次脉要紧。”说完便吩咐下人请太医大夫进来。
太医并几位大夫陆陆续续的走进来,逐一把过脉,又聚在一起轻声讨论了一会儿,头发花白的太医走上前来,脸色沉重道:“世子这两日一直断断续续的烧着,且因世子年幼,用药格外仔细,只用些温和的方子,如今看来,并未起效,为今之计,怕是只能冒险试些重药了……否则,世子怕是有性命之忧。”
听罢大夫的话,林如海和贾敏对视一眼,都不敢做这个决定。
虽说他们算是这孩子的舅舅舅妈,但两家之前并未走动过,实在是并不亲近。
沈曜的出身极好,他的祖父官至中书令,是陛下亲封的太傅,他的父亲官拜骠骑大将军,受封武安侯,沈曜年仅五岁,陛下已下旨封他为武安侯世子,此外,他的祖父还是陛下的老师,他的父亲是陛下的伴读,父子二人深受陛下宠信,照理说,沈曜这种出身,只要他不弑君叛国,简直可以横着走。
但是。
沈曜的父亲在他尚未出世时便旧伤复发病逝了,他的母亲惊痛之下
早产,生下沈曜一个多月后因伤心过度也病逝了,沈曜的祖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一个人带着孙儿过了几年,终于撑不下去了,五个月前一病去了。
沈家五代单传,代代只有一个男孩,连个姐妹都没有,是以,到现在,沈家就只剩下了沈曜这个小孩子。
幸好,陛下因惦记着沈家父子二人的功劳并同二人的情谊,很是厚待沈家仅留下的这个小男孩。
沈曜祖父的葬礼全程都是陛下派了内务府的官员操办的,沈家祖籍扬州,陛下亲派人扶灵柩到扬州。
沈曜年纪尚幼,且因为早产一直体弱多病,陛下本打算将他接进宫里亲自抚养。然而,陛下虽已登基,太上皇却仍在世,二人在政事上多有不和之处,沈老太傅在世时,是陛下这一派的中流砥柱,曾多次对抗太上皇一派的大臣,太上皇怀恨多时,趁沈老太傅刚去世,陛下伤心之下,难免疏忽,太上皇竟亲下旨意,沈曜身为孙儿,沈老太傅抚养他多年,百善孝为先,沈曜应亲自扶灵柩到扬州老家。木已成舟,沈老太傅去世是对陛下心情和实力的双重沉重打击,他只能隐忍一时,亲自安排了沈曜回扬州的随从人员,且要求众人一定要缓慢行路,哪怕走上三年,也万万要照顾好沈曜。
来扬州的一路,因着天气暖和,且走的又极慢,沈曜一直安安稳稳的。待下葬之后,众人修整完毕,回
京之时,刚走到扬州城,住进驿站的当晚沈曜便发起了高烧。
沈曜的安危是陛下挂了心的,随行的一众人战战兢兢,只怕沈曜出事,陛下一怒之下降罪下来,只怕身家性命难保。
林如海是太上皇点的探花郎,天然是站在太上皇一派的,选也没得选,林如海平日里虽不与那些人为伍,努力持身自正,只是为官艰难,他昔年在京中时便如履薄冰,去年蒙圣上恩典,点了他做巡盐御史,这个位置通常是皇帝的心腹,林如海颇为忐忑,他试探几时,这并不是太上皇推他上去的,可皇帝也并未视他作心腹,他这一年一直悬心着。而沈家却不同,沈曜祖父父亲均深受皇帝信重,是以他也不敢依仗这个不怎么亲近的亲戚关系做这个攸关沈曜性命的决定。
陈嬷嬷沉默片刻,道:“陛下圣恩隆眷,知道世子自幼体弱,特派了大人来,我不过是一介奴仆,原没有在大人跟前说话的资格,只是我好歹是世子的奶娘,看着世子长了这么大,说句逾矩的话,跟自己儿子也差不了多少,如今世子病情危急,我求大人,救救世子!”说着,跪下哀泣道,“沈家就剩下世子一人了,老太傅和侯爷在天之灵,定会保佑世子,日后,侯府上下也定会铭记大人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