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时,黛玉就会想起这几年在宫里的沈曜。黛玉小时候很天真,她家里父母恩爱,上下和睦,安慰沈曜时也说得很轻松。直到自己在外祖母家里住了这几天,每每小心翼翼,怕说错话做错事,惹人笑话,丢了林家的人。而沈曜在宫里,在陛下身边,若真的行差踏错了,丢的不是家里的面子,而可能是危及性命。
黛玉叹了口气,只愿久哥儿早日长大取得功名,才好出宫到自己家里去住。
过了几日,长秋宫里,皇后刚和皇帝商议好女官贾元春封妃之事,
就有人来报,贾府长房里族长的儿媳妇秦氏死了,如今,宁荣二府正忙着处理丧事。
皇帝放下手里端着的茶盏,轻轻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极为刺耳。
“如此,贾府倒是不好有喜事了。”皇后慢慢道。
皇帝随意道:“死了个女人而已,不过几日就过去了。”
皇后见状,心里更放心了,笑道:“陛下说的是,再等半个月,臣妾再安排贾元春侍寝,也算合适了。”
“嗯。”皇帝本来也不多在乎,封妃主要是为了气内宫里的太上皇和给四王八公们一种皇帝仍看重他们的错觉。
皇后也不欲同皇帝多说别的女人,转而说起自家的事:“盛儿媳妇昨日进宫来请安,说起策儿来,这孩子已经将《三字经》《千字文》成诵了。”
皇帝的大皇子李宏盛乃是皇后所出,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膝下仅有一子,只有三岁。
皇帝虽然已经有了几个孙儿,可这个到底是大儿子的嫡长子,他听了也十分高兴,道:“改日让盛儿两口子带着孩子去给朕请安,朕也许久未见过策儿了。”
“陛下政事繁忙,盛儿只恨自己平日里不能为父皇分忧,怎么好因一小儿扰了陛下的公务呢?”皇后笑的合不拢嘴,道。
“哎,朕再忙,难道连见自己孙儿的空闲都没了?”皇帝笑道,“你让他们尽管来!不只是策儿,老二家的也来,他们家那小子都五岁了吧?”
皇后道:
“是,过了年就五岁了,只是他不如策儿乖巧,淘气的很,整日在府里上蹿下跳的,老二媳妇让五六个嬷嬷跟着,才能看住他。”
皇帝听了,笑道:“男孩子嘛,这才好!若是个个都像久哥儿,朕瞧着才头疼呢!”说到沈曜,皇帝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自打他来了宫里,日日除了去上学,哪一日舍得出他那个殿门?林如海的女儿一来,他先是要出宫去看看码头,来了还要再去亲自接,人家住到自己亲外祖母家里去,他可好,呼啦啦装了十几箱子吃的用的,让人给送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姑娘在贾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朕从前总是挑剔史氏不会教儿子,如今看来,史氏虽不会教儿子,到底还不是一无是处的,好歹她脾气涵养倒够,否则,久哥儿如此下她的面子,那一日,久哥儿去了贾府,史氏竟然没让人轰他出来,当真是好涵养!”皇帝嘴里说着沈曜的不是,脸上却笑得轻松无比。
皇后与皇帝数十年夫妻,自然知道该如何说话:“久哥儿是个实在性子,当年在扬州受了林家的照顾,今日林姑娘来了,久哥儿自然回馈到林姑娘身上了。臣妾听闻,久哥儿出宫一趟,倒是给陛下带回来不少土仪玩物,哪日,也让臣妾看看,外头的东西,咱们宫里可看不到,亏了久哥儿一片孝心!”
“嗐!”皇帝笑道,“就是些泥娃娃
,小摆件,以为朕同他一样,还是三岁小孩呢!”
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没见皇帝拿出来赏自己亲孙儿几件。皇后早习惯了,在皇帝这里,沈曜不光排在亲孙子前头,亲儿子恐怕也得往后排排,不过沈曜毕竟不是皇子,同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利益冲突,且皇后知道皇帝多看重沈曜,如今储位未定,皇后还指望他能在皇帝跟前说几句自家儿子的好话呢!只是,沈曜油盐不进,这几年,皇后找不到机会亲近他,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大沈曜不少,更没机会亲近他,每每只能扼腕叹息。唯一值得皇后欣慰的是,沈曜不光不亲近自己家,其他后妃的儿子,沈曜也是如此。
“小孩子眼里自然只看到小孩子喜欢的了!”皇后道,“这几日愈发冷了,陛下宫里的地龙许是烧的热了些,臣妾瞧着陛下嘴角有些干,想必是茶水喝的少了,晚膳多饮一碗汤吧。”
皇帝道:“朕屋里的地龙和久哥儿屋里的相通,他素来怕冷,朕才嘱咐了人烧热些,朕自己倒不觉得如何,从前哪里烧过这么热。”
“这正是陛下疼爱久哥儿呢。”皇后笑道,“亲父子想必也就是如此了。”
皇帝道:“哎,他亲爹粗心的很,哪里能想到地龙这种小事?”
“侯爷是军伍之人,难免不如陛下细心。”皇后道。
皇帝摆摆手,道:“不说这个。这几日天虽冷了,可皇后屋里的水仙
花和腊梅花开的倒是极好,不如请外命妇到宫里来赏个花,也热闹热闹,省的你们每日在后宫里,怪闷的慌的。”
赏花?大冬天的?这要不是皇帝,皇后只想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但面对皇帝,皇后当然不敢。
“陛下?”皇后只能摆出一副我不懂,陛下您请直说的表情来,聆听圣谕。
皇帝轻咳了声,道:“那些王侯重臣家里,难免有七八岁的小姑娘,到时候,也让她们跟着家里的大人进来玩玩。”
皇后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