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十二月,我飞去北京,本城秀一和那边的电视台制作了一个节目交换合作计划。我作为他的私人代表需要去那边跟对方签正式合同。
在那些胡乱跟随方霆的日子结束後,我回到东京,不再心神不宁,也告别了懒散贪玩,在日本认真地替老头打理生意起来。因为,他只剩我这个儿子了。
“本城先生中文说这麽好,真是难得。”北京的合作夥伴客套地夸奖我。
那是。我本来就是中国人,老头怕你们在合约上做手脚,所以特地安排由我来签。
“哪里哪里……让您见笑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十分期待以後我们的合作计划,希望两台的节目越办越好。”我十三点一样地赔笑道,和合作人在某家日本菜馆门前告别。
转身走进细雪中的时候,我无奈地感伤著,大概成长就是这样,不断放弃自己,渐渐勉强自己融入这个现实社会。不知道snoopy会不会怪我,是我先背叛了它,弃它於不顾。
我每天不再拿著啤酒,端盘花生米在电视机前守著它放声大笑,而是来到这些无聊饭局上陪人喝酒客套,拉拢生意,为了赚钱说一些连自己都讨厌的话。
我拉紧外套走在夜里的雪地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叹了一口长气。snoopy,亲爱的,其实不是我背叛你去了成人的世界,只是我也想自己赚钱为自己买车。
我这样辛苦的替老头跑生意,已经跑了大半年啦,还是没有存够买车的钱。
妈的,还是不够买辆porsche。平民买辆车而已嘛,干嘛搞得这麽壮烈。
我缩起身子在寒夜里快步走回酒店,身後有车灯亮起,接著鸣起了喇叭声,我转头去看,後面驶上一辆天蓝色宝时捷。
我马上红了眼,咬牙切齿地朝车身吐口水。妈的,买得起车了不起啊,老子下个月钱存够了也买这款。
车子开到前面的空地上停住了,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黑发伏贴,尖头铮亮皮鞋,三件套的西装外面还加了一件灰色厚呢绒大衣,十足的大叔打扮。
我额头立刻浮现青筋,我靠,中年大叔的品味也是这款车,不~是~吧。我现在的眼光怎麽和大叔一样了。
细雪无声落下,沾在男人的肩膀上。
我低头走过。不料却被男人的成熟声音叫住。“喂。”
我停在雪地里,心里一惊,干嘛?抢劫?你开porsche难道还会缺钱。
我马上迈开腿狂跑,一般说来,繁华地带周围治安都很乱。
身後迅速想起脚步声,男人快步追上来……两个人在细雪中我跑他追,跑到酒店正前方的空地,他一把抱住我。
我大声喊,“大叔,我没钱,我没钱的……”
“你瞎跑什麽啊?”男人气喘吁吁地责备我。
我这才意识到身後的男人是谁。我长吐一口气,嗔怪地骂,“你他妈有病啊,来见我穿得跟奔丧的一样。”
我知道,他也背叛了snoopy,整日疲於纵横商场赚钱,在家族严厉的教育下,放弃了原来的执著,融入这个商业社会。他现在是杰出的商场青年了,跟以前那个任性的富家少爷完全不同了。
只是杰出的商场青年在深夜寂寞难耐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拿大哥大打跨国电话给我,对我说一些很色情的话。比如,想插烂我的身体啊,看我洗澡啊,替我吹箫啊,听我在他身下发出最淫荡的呻吟啊一类的,每次都听得我哈欠连天,直打瞌睡。
还有,杰出商业青年才二十岁出头,就穿得跟那些禁欲的中年大叔一样。
方霆,我还是喜欢你穿……呃,其实我喜欢你什麽都不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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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和方慎让我给你的。”他把一枚dior的彩色花朵戒指塞到我手里,认真地跟我说。
“上个礼拜我特地飞去澳洲看望沈皓,跟他说了我和你的事,他答应了。临走前方慎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把戒指捏在手里,感动得痛哭流涕。方霆为了让我答应他的求婚居然肯主动飞去看望沈皓。
我凝视著方霆微微愠怒的脸,感动地问,“你不讨厌沈皓了?”
“讨厌又怎样啊,到了现在还不是要去跟他讲和来讨好你。”方霆伸手轻拧我的脸。“我已经半年没有碰你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
我踮起脚尖,堵住方霆喋喋不休的嘴,大叔,劳驾,闭嘴。以後老了千万不要在我耳边这样碎碎念。不然和你一起出门,就算开porsche我也会觉得很丢脸。
寒夜里方霆的唇舌更显温暖,我贪恋地用自己的寂寞舌尖滑过,点点收集那些属於他的温度。
握紧那颗花朵戒指,喜悦地在心底感谢方慎。
未来公公真是大手笔啊,自己的这种定情信物都舍得拿出来赠我。
公公,虽然我生不出小孩来,可是嫁进方家後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我手心里的那颗戒指代表了方慎和沈皓间所有的爱情回忆。就算後来的方慎被方家认回,富可敌国,他最珍惜的宝贝还是沈皓买给他的这颗戒指,现在他居然舍得送我。我抱住方霆大哭,“霆……你老爸对我太好了。我好喜欢这颗戒指。”
“你白痴啊,这种破烂货有什麽好的,感动成这样。为何我们的结婚戒指要用沈皓当年在街边买下的便宜货,真是讨厌。”方霆用不可置信的口吻质问我。
“沈皓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我轻轻问。
方霆沈默了一下,在细雪中用双手托起我的脸回答,“为什麽一直这麽在乎他?难道你不怕我吃醋?”
“因为如果你肯原谅沈皓,就代表你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我鼓起勇气望著方霆的双眼回答。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火在烧。炙热得我不敢在他面前做任何掩饰。“连你自己的骄傲都可以放弃。这样,我才算拥有完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