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手链上向阳花带给他的感觉实在熟悉,就像看到别在胸口的那枚。
夜风一阵吹过,撩起发丝抚过眼睫,温荇清眼珠微转,觉得这片刻很久,久到让人涌起很多回忆,也涌起很多可能不可能的念头。
等到余霏霏再次开口喊他时,人才如梦初醒,胸口仍在一阵阵不可遏地颤动。
“很漂亮吧。”余霏霏笑得很甜,并没注意到面前大人情绪起伏的变化,只想等待一句认可和夸赞。
“很漂亮,我们霏霏戴上很合适。”
温荇清把她抱住轻轻放在地上,觉得向小孩打探事情并非很妥当,还是忍不住问她,“送手链的人,你认识吗?”
余霏霏很乖巧摇头,“不认识,是电梯里碰到的一个叔叔送给我的,作为糖果的答谢。”
温荇清心突跳了一下,难耐翻涌的激动,握住她肩膀,“能告诉二爷爷,那个叔叔长什么样子吗?”
余霏霏天真仰起头,双手边比划边回答,“有那么高,头发很短,就像小刺猬。”
温荇清不是很懂小孩的想像,只在意那人长相,“人长得像刺猬?”
“不是。”霏霏摇头,“刺猬虽然可爱,但那个叔叔长得很漂亮,比刺猬好看不知多少倍。”
时瑜也是,很好看。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脸,温荇清俯身埋头抵在余霏霏肩膀上,一时百感交集。并不是很有价值的信息,竟然疯到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够准确描述一个人的长相。
将余霏霏领去熟人那边叮嘱人照看,温荇清避过觥筹交错喧哗热闹的人群,在烟蒂柱位置站定燃起一支烟。这时一颗心方寸已乱,仅凭一个孩子的只言片语和有些眼熟的饰品并不能轻易下定论,却又什么都不能不做。
他之前还在想,世间哪有万般巧合之事。
吐出一口烟雾,记忆点点回溯,从那张脸眉眼到红唇,翘起的嘴角有如弦月,眼睛湛亮,情起高处时又有种说不清的勾人心魄……半清醒半梦幻,都是多日前的事。
突然想起时瑜曾经给自己说过,亲戚帮他在酒店里寻到一份合适工作,当时处于离别之际,没考虑太多,所以没过问地方。并无不可能的念头将出,几乎毫不犹豫用手指碾灭剩余烟段,转身目光在走廊里四下找寻肖应执身影,甚至忘记用口袋里的手机给他打上一通电话,问其所在位置。
好在肖应执人并没有走远,正站在过道里同人讲话——温驰川的助理苏睿,之前常把生意谈在酒店饭店,不免和温驰川助理多有照面,一来二去,肖应执自然与他熟识。
“温先生。”
苏睿看到来人恭敬喊了一声,肖应执随之抬头望去。
温荇清微笑点头却也不客气,和苏睿说借人一会,在两人惊诧目光中抓住肖应执手腕便要离开。实在很失礼数,但当下心急火燎有比这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拉着人并没走多远,好巧不巧迎面对上温世雄和大哥随一众人等前簇后拥走近。周围人无不热切或恭敬同前任和现任主人问好,即便交出权杖退隐主事多年,温世雄仍在这群内外戚,乃至京华生意人眼里都据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温世雄并不喜长留各种热闹场合,眼下也是和余家众人道别将要离去。看到温荇清站在不远处毫无避讳牵着男人手腕,脸色当即扯下,但碍于外人面前不好指责。忍下发作,横眉怒目瞪向面前两人,平时就以威严示人惯了,现在表情在外人眼里更为可怕。
肖应执简直怕得要死,后背沁出一层凉汗,喊完人后僵滞在原地任由温荇清握着手腕不敢有所动作。
“荇清。”温驰川扫过两人一眼,出声提醒,语气一如平常不温不火。
“爸。”
温荇清还是听话开口叫人,一码归一码,家事不必要搬出给别人看,就算父子关系再怎么僵,有些面子活在外人场合还是要做足。温世雄鼻音逸出一声哼当作回应。虽然没开口,但温荇清心知自己父亲肯定想骂一句不肖子,眼不见心为净。
万幸温荇清之后松开了手,肖应执舒口长气,抬眸假装不经意看人,却不见温驰川有片刻目光回旋,直到随一众人转身离去,始终没留下一个眼神。那点渴望和期待陡然落空。
“老板。”
“对不起。”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肖应执稍有愣怔,抿嘴笑笑问温荇清是不是找他有事。
“可能还得劳烦你,应执。”温荇清低头看眼腕表,似乎有些惋惜,“博宇一事我自会去处理,明天你得重新来这里一趟,帮我去查京华酒店新入职员工名单简历。”
即便知道时瑜这个名字并非作假,出于保险,还是叮嘱人将最近新入职的名单都找来。
肖应执不掩讶异好奇,收购博宇一直是自己在跟进,临时决定让他去办理其他事情,觉得这件事对于温荇清来说应该挺重要。
终究按捺不住好奇问他,“找新入职员工做什么?”
温荇清倒没想隐瞒,在这道想法未被证实之前也不好开口解释,最后叹声气,只说,“可能,有我要找的人吧。”
有时,总要相信一次万般巧合,哪怕仅仅凭借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温柔的骗子
本身事小无人在意,手串一事不了了之,与之相比更让时瑜心灰意冷的是眼下处境的悲哀。处处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他必须要表现得乖巧,好像才对得起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本以为自己有足够面对一切的承受能力,经历过人生至暗谷底至深,所以面对其他事情也会从容不迫。可这时时瑜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机器,有软弱会有累的时候,一颗心有血也有肉。原来,一直在把温荇清当作一种依赖和心间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