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倒凉快得很?。”池镜把?手溜进她袖管子里?摸了一下,很?快又?收出去,两手搁在?扶手上,十分端正规矩的样子。如果膝上没有坐着她的话。
玉漏小臂上痒了一会,那些毛孔都?长出心脏似的,但没长出脑子,一个劲地在?袖管子里?细细地跳。她骨头也有点软,想贴过去窝在?他怀里?。所以心下恨了他一回。
笑着笑着,忽然有点惆怅又?庆幸地说:“凤二爷还没把?事情告诉二奶奶。”言下之意是问他假如给络娴知道了怎么办。
她自己先想了想,语气担忧,“大爷那头没法子,二爷一定会写信去告诉的,已经是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倒很?怕二奶奶晓得。”
络娴是个直性子,和玉漏要好的前提是她是她大哥的人,算是她半个嫂子,将来玉漏和凤翔养下孩子,他们?就真是亲眷了。玉漏清楚,一旦失去这个先决条件,络娴说不?准会怎样看待她。也许还没当上池三奶奶,先就要给络娴赶出门去。
不?过她自己心下已有了应对的法子,只是不?想告诉他听?。告诉他岂不?是叫他少操心?那怎么行,他得操心啊,他得知道,她是他不?能避免的责任。
池镜看着她,笑脸也慢慢沉淀下去,眼睛里?渐渐凝些起认真的神色。玉漏见他这认真,知道他是在?心里?打?算着什么。这也算进益了,他居然也肯为她打?算起来,虽然那打?算不?见得会令她满意。
当然这都?是她自己的猜测。恰好听?见廊下有脚步声,玉漏忙起身让开,果然一会见金宝进了外间。
她人不?进来,只站在?碧纱橱外头笑着回话,“东西给琼姑娘送过去了。”
池镜“噢”了声,再没旁的表示。玉漏觉得金宝是看出些什么来了,很?不?自在?,便自行告辞走了。
池镜稍候也踅出门去,到外书房里?叫了永泉来说话。永泉听?见他要找房子,惊了惊,“找房子做什么?”
池镜横他一眼,“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只找去,要清清爽爽的一处小院,屋舍不?必多,有个五六间就行。地段要好,左右邻舍得是干净的人家,不?能同那些三教九流混在?一处。这样一所房子,大概得要多少银子?”
“满破一百来两吧,看带不?带地契。”
“那你去打?听?着,最好房契地契一并买下来。”
永泉辨出些意思,抿了抿唇,劝道:“三爷,您要不?再细想想?您还没成婚呢,先在?外头养起人来,传出去怎么好?要给老太太知道了,必有一场大气生,到时候写信上京告诉老爷,连老爷也少不?得要教训您。”
池镜半低着脸坐在?那摇椅上,沿着他侧脸的弧线镶滚着一圈金色的光,那光影忽然慢慢晃荡起来,是摇椅摇起来,他向后靠过去。
永泉又?近前一步,“再说于三姑娘
他们?母女?如今还在?咱们?家做客,这个节骨眼上,万一给她们?知道了,这门亲事可有些不?好说了。”
池镜哼笑了一声,“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们?于家一位小姐。”
“万一传出去——”
他从那摇椅上起来,反剪着胳膊踱出门去,丢下话说:“你管这许多。”
素琼他是真不?管了,随便成与不?成,他清楚他的婚姻不?单是他各人的事,所以自交由旁人去操心。可是玉漏不?行,他觉得她完全是他各人的责任。原本也可以避开这责任的,谁叫他一个冲动之下,把?事情捅出来。
偶尔他懊悔当时冲动,但时光倒回那时候,多半也还是会冲动。因为只要想到她还是凤翔的人,他就烦躁和不?安。
次日素琼果然生了气,本来是高兴的,觉得池镜送来的扇子很?精致名贵,想他必定是用心去寻来的。于是舍不?得丢开,搁在?了枕边,随手就能摸到。
不?想早上睡醒,打?开折扇挨着那象牙骨一根一根摸过去,竟摸到其中?一根雕着小小的字。她忙叫晓容挂帐子,坐起来细看。字上并未描颜色,很?难发现,她也是仔细看几回才看清,是一个名字,叫“鲍月”。
素琼这才想到那扇子是旁人所赠池镜,池镜又?拿来送她,并不?是他用心挑拣的礼物。因此气得把?扇子摔在?地上,霍啦啦摔散了扇骨,把?她娘惊动过来。
于家太太进来见她伏在?枕上哭,问她几回不?说,只好问晓容。晓容也发懵,“姑娘醒来拿着扇子看了一会,就忽然给摔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素琼听?她说不?清,自己端身起来,饮泣呜咽道:“他拿别?人送他的东西来做人情,什么意思?!”
于家太太深知她的性情,忙拾起扇子来看,“怎么会呢?”
素琼嚷道:“您瞧那上头还有刻着人家的名字呢!”
于家太太一壁找看一壁劝,“就算是别?人送他的,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外头买的哪里?比得上这个?”看到那落款上头,不?由得脸色变了变,“鲍月?”
素琼抹了抹眼泪,想着这名字像个女?人的名字,便正色问:“鲍月是谁?”
于家太太遥想片刻想起来,“好像是京城鲍阁老家的小姐。前几年?我和你父亲上京,赶上她十六岁生日,我还给她备过一份礼送去。”
那鲍家不?论权势官位自然是他于家比不?上的,素琼因想到那是个比她身份还高贵的千金小姐,登时气涌如山,一头伏到枕上去,益发哭得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