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再?没别话,打发?了永泉,仍转到里头?房里来。看?见玉漏在炕桌上对什?么帐,因问才知,是核算府里上月的开销。老太太如今全心?全意替金铃办嫁妆,不得精神,只?好将府里诸事?暂且交给玉漏。
“二嫂近来有什?么大?的用?项没有?”
这话问得奇怪,玉漏不得不把核好的帐又仔细翻了翻,“没有,二奶奶有要用?钱的地方?”想必用?项还不小,不然她不会没有体己拿出来。
池镜将凤二在外惹祸的事?说给她听?,说到最尾,把一条腿踩到榻上来,神色有些幸灾乐祸,“凤太太不在了,凤翔又常年不在南京,没人管他,益发?没了正行。”
玉漏怀疑他还记恨那年凤二打他的事?,他这个人面上瞧着豁达,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其实很记仇。她偷偷笑一笑,给他瞥见了,便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玉漏忙摇头?,又看?那帐,“二奶奶还是那些开销,药倒是越吃越少了,想必是要好了,我近来也不得闲去瞧她。就是凤家来借钱,她也不会问官中要钱,她晓得老太太会挖苦,大?概是自己拿了些体己钱出来,从前二爷也留下些古董银子。”
这里还没说完,就听?见汪姨妈遣了个丫头?来请。玉漏只?好撇下这头?到花萼居去。
原来是为志远读书的事?谢玉漏,前几日和纪家说好了,让志远到他们家学里去读书,要单出一份束脩之礼。燕太太听?见,只?吩咐玉漏去办,说是说回头?给她办礼的钱,但后来也是石沉大?海。那汪姨妈见她妹子只?顾把事?情推给做媳妇的去办,做媳妇的又办得妥帖,不由得对玉漏另眼相看?起来,想着许多事?找她倒比找燕太太管用?些,因此以谢为名,请玉漏过?去,留她吃晚饭。
玉漏推辞不过?,只?好在八仙桌旁坐下来,“姨父不在家?志远兄弟怎么也不在?”
“你姨父为生意的事?应酬人去了,你兄弟今日才去纪家,想必人家留他吃了饭才放他回来。这回还亏得你,纪家那先生听?说学问很大?,你兄弟得他教?导,自己勤奋点,将来想必也能考个功名出来,不必和你姨父似的,只?晓得钻头?觅缝地做买卖。”
玉漏想到志远,那还是两说,看?他为人又木讷又蠢钝,半点机灵劲没有,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独子,管得太紧的缘故。
不过?只?能顺着人家的话说:“我看?志远兄弟又勤奋又听?话,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汪姨妈笑逐颜开地替她斟酒,“他要是果然有出息,将来叫他亲自给你这个嫂子磕头?,亏得她嫂子替他操心?。不过?话说回来,到底咱们是一家人,不帮自家人,难道还去帮外人?要不是看?你拿他当亲兄弟一样,我也不好烦你。”
俨然底下还有话要说,玉漏只?微笑着等她说下去。
“你看?你兄弟,正是该议亲的年纪,从前在宜兴也有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打听?,可我们那时候想着要到南京来安家,就没应。如今既到了南京来,就该打算起来了。我和你姨父的意思呢,是要亲上加亲才好。”汪姨妈给她碗里搛菜,“一个是你兄弟,一个是你妹子,你的眼睛最是公道,你看?呢?”
先前就看?出些苗头?来了,汪家是在打芦笙的主意,可玉漏一向不问,燕太太哪会答应?汪姨妈来和她说这事?,可见先已试出了燕太太的意思。
这事?情更?不该她来管,她只?低头?笑笑,“太太和姨妈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哪轮得到我说好不好?姨妈快别给我出难题了,你们姊妹间还用?个外人拉线?”
那汪姨妈搁下箸儿叹气,“我实话对你说了吧,我试过?你太太的意思,她虽没什?么,可我是她姐姐,还会看?不出来?我知道她眼光高,想把芦笙嫁到做大?官的人家,原也配得,可不是我说话不中听?,芦笙那性子——”
说到此节,看?玉漏一眼,“我倒不是你说妹子不好,那也是我的外甥女?。可她那性子真是太骄横了些,人又不比你,不会看?眼色来事?,将来嫁到外头?,
公公婆婆妯娌她能跟谁和睦得起来?人家虽忌惮着你们家的势力,不敢对她如何?,可女?人家,有的是暗气受。”
这几句倒说得很在理,芦笙那性子,将来嫁到谁家也少不得要遭些罪,多半还是她自找的,娘家势力再?大?也没有道理去管。
汪姨妈继而又道:“我们呢虽然不是为官人家,可从前生意也做得大?,不信你问你太太去,也是大?富之家,这几年虽有些不好,可你姨父是做惯了生意的人,迟早还能再?做起来。你兄弟将来也是要考功名做官的,何?况我是芦笙的亲姨妈,她嫁过?来,凭她什?么性子,难道我们还会跟她计较不成?倒免得她将来许多罪受。你太太就是看?不见这一层,光想着要将姑娘嫁个一样的高门显贵,面子上是好看?了,姑娘的死活就不管了?”
玉漏只?是笑着,不好搭话。
汪姨妈见费了半日舌她也不说帮忙,索性直说了,“自然这事?不该你说,我是想着,下回我说的时候,你也在旁帮着劝劝你们太太。”
“姨妈说的这番话原也有理,只?是我不便张这个口。您也知道,我们三?爷原是大?房里过?继来的,太太不是他的亲娘,所以我们也不大?好过?问太太的事?。”玉漏怕她歪缠,另推道:“不过?姨妈何?不去和我们老太太说说?要是说通了老太太,太太那头?自然也没什?么不答应的了。”
那汪姨妈眼睛一转,此言有理,擒贼先擒王,便又谢了玉漏两句。玉漏吃过?晚饭出来,又顺便往旁边秋荷院去给碧鸳请安。
碧鸳还是一样吃斋礼佛,不大?出门,也不大?问外头?的事?,因这几日听?见隔壁吵闹,问丫头?才知道,是燕太太娘家来人。
她坐在榻上冷清清地和玉漏笑道:“上回于家母女?住在旁边倒还清静,这回住着这汪家一干人,像是住进来一群苍蝇,吵得人不得安宁。你倒不嫌烦,还来应酬这些人。她怎么想起来请你吃饭?”
玉漏知道她不待见燕太太,自然连燕太太娘家人也不喜欢,只?向下弯了弯嘴角,“三?爷替她儿子找了个读书的地方,为这个谢我。”
“这些人,专会麻烦人。”
玉漏因晓得燕太太为芦笙的亲事?来求过?她,便把汪姨妈的意思和她说了,“汪姨妈想讨芦笙做儿媳妇呢,想去求老太太。”
碧鸳端着茶碗笑道:“老太太最不爱管芦笙的事?,去求她她也是推给燕太太。这也奇怪了,她们是亲姊妹,她怎么不当面和燕太太商议?”
“试过?了太太的意思,太太不情愿。”
“她自然是不情愿了,想着她的女?儿就是不能做王妃,也要嫁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从前只?怪这府里瞧不起她家世不好,你瞧,连她自己也瞧不上她娘家人。她都瞧不上,老太太更?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