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在双剑的束缚下,很快地和卷云台接洽在了一起,潮水一般,琼华弟子们呼啸着冲了进去。
留下一地的尸体和横流的鲜血。
尸体是琼华弟子的,而鲜血,却是混杂着我们和妖兽的。
这种妖兽的模样,我曾经在琼华的典籍中看见过,梦貘一族,以食人梦为生的相对而言较为平和的妖兽。轻易不窥伺人梦境,只吞噬噩梦维持生存。
却想不到,他们的死亡,他们的反抗,居然带着一种壮烈的感觉……
妖界之中遍生着一种紫色的晶石,弥散开来的灵气精纯而又蓬勃,我清晰地看见离我不远处,一个琼华弟子闭着眼睛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候欣喜若狂地抱着身边的一簇紫晶不肯撒手。
那样的眼神,我曾经在江湖中见得很多。
贪婪的,充满了欲望和邪念的眼神……
我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正在和妖兽缠斗的弟子们外,其余的琼华弟子几乎都是那般模样地抱着紫晶石。
甚至有一位弟子就着被妖兽扑倒在了另一位弟子的身边,他都没有反应,直到妖兽解决了那一人向着他扑去时候,才慌忙举剑相迎。
却原来,修仙之人与江湖中人……竟也是这么相似吗?
出去的时候,太清重伤,玄震师兄受伤,数位弟子殒命,剩下的弟子,抱着一堆一堆的紫晶,眉眼间都是掩印不住的笑意。
……很累。我只觉得似乎从心底蔓延开来一阵的疲倦,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滋味。
而这样的疲倦,在看到莲花台上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玄霄师兄时候,似乎越发难耐起来。
师父重伤,妖界之主也受了伤,似乎战斗暂时告一了段落,得到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夙玉师妹照顾了受伤的玄震师兄,从玄震的眼中,我看见了和我一样的迷茫疑惑。夙瑶师姐毕竟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夙玉师妹和玄震师兄两人的事情,将我的那碗药给了应该是被夙玉拉来的玄霄师兄后,就走了出去。
玄霄师兄盯着碗里的药看了一会儿,我十分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嫌弃,然后下一刻,他十分迅速地将药碗递给我——喝。
好吧,还能怎么样,喝,我喝。
直到和玄霄师兄两人走在剑舞坪上的时候,我的嘴里似乎还弥漫着那汤药难以言喻极其玄妙的味道……
我有很多话想要问师兄,可是每每看到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时候,那些话语就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总觉得,如果问了出来,就会有什么东西发生一种我不愿意看到的变化。
可是,师兄开口了。
他问我有什么话说,他现在很忙没空跟我闲扯。
他说……琼华不日即将飞升,自然与往日不同。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走的如同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很稳很直,不带一点儿犹豫也不带一点儿留恋。
直到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他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师兄……
不久,妖界的逆袭开始了,这一次,除了玄霄师兄仍然镇守莲花台,甚至连夙玉师妹都随着我们去了妖界之内。
我固执地认定,玄霄师兄是不愿意看见这场厮杀,不愿意让自己的信念有所动摇。
这一次的战斗比之上一次更加惨烈一点,就像是被杀戮冲昏了头脑,往日里熟悉的师兄弟师姐妹同门们,一个比一个下手狠厉,我看着无数幼小的什么都不明白的梦貘丧生在他们剑下。
甚至有一只还没有睁眼,只软软地在巢穴中蹭着绵绵地叫唤,它的母亲,也许是父亲,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被杀死在了幼崽的前面,身影消散之时,视线还一直留恋地望着那只幼崽。尽管下一刻,那位平日里和我说笑时候性子甚至有些软绵的师兄,举剑挥下……
也许是那样的眼神触动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柔软,在眼见着一只小梦貘即将丧生在同门手下的时候,我救了它。
这只小妖兽一点儿也不认生,居然还亲昵地舔舔我的手,软软地哼了几声。
在打败妖界这次逆袭之后,我将那只小梦貘带回了剑舞坪,不顾众位师兄弟师姐妹的阻止,以及越来越多的同门的斥责。
这些人,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
“妇人之仁!”
我在乎的那个人毫不掩饰他的怒意,看着我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冷厉和复杂。
“怨不得那些师弟说你是叛徒!”
我在乎的那个人厉声斥责着我,一拂袖,便是怒极,眉目依旧朗然。
“无论如何,我玄霄,都不会半途而废!”
我在乎的那个人这么说着,眼神是我熟悉的坚定。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看着他的身影与我背向而行,越来越远,而我想要问他的那句话,却是硬生生截在了半途。
——师兄,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浮生(云叔番外之六)
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和夙玉玄震两人一同离开琼华已有数月,那两人一个自小就被太清领入琼华,一个生活在小渔村还是被太清亲自找上门的。所以,寻找住处的地方,就交给了我。
我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带着他们去了陈州,大隐隐于市,我这么跟他们说了,然后心安理得顺理成章地住在陈州某个湖边小屋里。
当时夙玉和玄震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很是突然,而我答应和他们一同离开的时候,更是突然的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夙玉带走了望舒,我……带走了夙玉原本要留下来的灵光藻玉,玄震,则是抱着我救下来的那只小梦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