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来淡淡看了一眼谢玉珠,看不出什么情绪。在谢玉珠慌忙找补之前,他起身迈步出门,把消息珠扔给门边的叶悯微。
“鬼市发了新消息,两日前你的魇兽在崇丹山现身,崇丹山距此处四百里,我们明晚启程。”
那颗珠子一落入叶悯微手里便旋转起来,白色的光芒把几行字投在半空,叶悯微面露好奇之色。
“你敢把这珠子拆了,我就把你徒弟扔了!”温辞指着她威胁道。
谢玉珠悲愤不敢言,而叶悯微果然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仿佛被他猜中了心思。
“我能装回去。”
“鬼市的消息流通十分严格,我留了孙胜一缕死梦在珠上,伪装成他持有此珠。你若拆解时让那头鬼市的人察觉到这边已经不是孙胜,消息顷刻之间便会被断绝。”
巫族人独有可以保留死人生前梦境的能力。当年梦墟之所以成为梦墟,便是巫族人与各路仙门英豪垂死挣扎的瞬间,纵梦术与其他术法交叠,遗留下大量混乱的死梦。这些死梦由死者高深的修为撑着,经年不灭。
据传梦墟主人光是梳理这些梦境,就花了数年之久。
温辞警告叶悯微:“别多生事端,早日找到你的魇兽,你早日恢复记忆修为把我的事儿办完,我好早日解脱。”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起刚刚她们所讨论的事情,似乎对此毫不介意。叶悯微更加一无所觉,拿着那颗消息珠左右端详,潜心研究。
谢玉珠不由得想,真难得,巫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温辞说明天晚上才启程,乃是因为他白日里绝不会做什么费力气的事情。毕竟虽然他夜里头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脚下,然而到了白天不用别人踩,他自己就先躺下了。
天亮之后,他们一行四人便找到路边一家小客栈投宿,温辞受了伤又一夜未曾合眼,吃早饭的时候他已经必须拿手撑着下巴,才能维持住脑袋不掉下去。
谢玉珠和苍术休息得挺好,不需要睡觉的叶悯微研究了一晚上消息珠和牵丝盒,此时更是容光焕发。他们吃得正欢快时,就听到不远的柜台处客栈老板和伙计的闲话家常。
老板磕着瓜子,疑惑道:“我昨晚做了个怪梦,梦到天上下金子雨,豆子大的金子劈哩叭啦往下掉,满街的人都在捡,我也捡了一大袋子。”
伙计感叹道:“这是好梦啊!”
“可刚捡满一袋子,突然有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劈头盖脸地骂我!他骂我傻,说天上真下金子雨重得能把人打死。还说什么下金子雨一点儿用都没有,我捡别人也捡,货物没多只是金子多,柴米油盐跟着涨价,我捡了金子到头来买不到多少东西,捡了也白捡,高兴也是白高兴,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说法我可从没听过,我正琢磨这事儿呢就醒了。”
那伙计惊诧道:“掌柜的,这么巧!我梦里也被人骂了!我梦到我终于娶上媳妇,我媳妇长得特别漂亮,又温柔又体贴,我刚揭开盖头媳妇就不见了。换了个人指着我鼻子骂我,说我又懒又馋成天耍小聪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点儿不改还想娶这么好的媳妇,让我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哎呦怎么回事,撞邪了?你看到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这真记不得了。”
“我也想不起来……”
掌柜和伙计啧啧称奇,谢玉珠默默抬起眼睛,看向温辞,对方回以烦躁又坦荡的眼神。
“二师父……是你吗?”
“是我又如何?”
温辞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理直气壮:“我心情不好就想骂人,怎么了?我骂错了吗?我骂你了吗?”
谢玉珠心说温辞果然没那么大度。真想象不出对面这位活了近百年,还能活成这么个脾气,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吧。
谢玉珠正在暗自腹诽,只听温辞漫不经心地说:“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谢玉珠一哆嗦,抬头看向温辞。她虽然叫了他二师父,但这已经不是破庙了也没有地道,温辞总不能让她滚回青阳渡吧?
温辞睁着一双熬夜充血的眼睛,只是轻轻地一笑,没再多说什么。他向叶悯微伸出手,淡淡道:“牵丝盒研究完了吗?”
“研究完了。”叶悯微把牵丝盒交还给温辞。
那扁平的盒子又像任何到温辞手里的东西那样,灵活地在他指间旋转起来,在他手中起舞片刻,便被他出其不意地丢给了谢玉珠。
“既然你叫我师父,那这个就送给你做礼物。”
温辞说得轻描淡写,而谢玉珠捧着这四面雕花的盒子,只觉得受宠若惊。她居被认下还得了这么厉害的灵器,实在是天上掉馅儿饼,砸得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