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蒋洛清的高考问题,就必须寻求嘉徽市当地警方的帮助。鸣寒联系自己的队长曹穹,曹穹嘲笑他:“让你好好改过自新,你还使唤起我来了。”
鸣寒说:“反正竹泉归函省管,竹泉要是破不了案子,忙的还是你。”
曹穹笑骂了声,“马上给你开,天天不给我消停……”
鸣寒如愿拿到省级的协助调查申请,嘉徽市自然十分重视,当即给鸣寒派了人手。但越是往下查,鸣寒越是感到一股森然寒气从脚底下冒起。
先是蒋洛清这个叫蒋明的叔叔,他实际上是偷渡到了A国,走的时候年纪不超过二十岁,后来在A国小有所成,回国接走了直系亲属,办的也是正规的出入境手续。此后多年,蒋明都没有回来过。九年前,蒋洛清父母偷渡出事,蒋明同年有一次回国记录,但到底是否和现在这个蒋洛清联系过,帮助蒋洛清借读,无人知晓。
现在蒋家已经没人了,找不到任何人来做DNA比对,更无人能够联系到身在A国的蒋明。蒋明这条线索等于是被堵死了。
蒋洛清参加高考确有其事,似乎也是在嘉徽一中参加的,那么一定有嘉徽一中的某位老师帮忙。鸣寒查了半天,没有这个老师。
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吗?他转换思路,查这些年离开嘉徽一中,甚至是已经过世的老师。还真查到一位“离奇”死亡的人。
王迈,曾经是嘉徽一中的副校长,也正是蒋洛清那一届的年级主任,高考事务归他管,当年也流传着不少他收家长钱财的八卦。在蒋洛清念大一时,他出车祸死了,车直接从大桥上冲到了河中,车里有他的妻子和儿子。经过尸检,确认他是毒驾,但他的毒品是从哪里来,则是死无对证。
这案子是悬案,也不是,他的死因非常清晰,他平时的做派和他吸毒也不冲突,他的妻儿人际关系也相当糟糕,除了两家的老人,基本无人为他们的结局感到悲伤。悬的是毒品的来源,警方调查过一段时间,无果。
鸣寒看着两张绝对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的照片,原来的蒋洛清,现在的蒋洛清,眉心逐渐收紧。没想到这次的对手这么难缠,他们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警方往哪里走,他们就堵住哪里。
蒋家的人除了在国外根本联系不上的蒋明,已经死完了。筑庆一中的老师认现在这个蒋洛清,这可能就是他换个地方读高中的原因,他需要这些局外人来为他证明。林平街的街坊说蒋洛清偷渡死在海里,但这终究只是传言。嘉徽一中的老师不认现在的蒋洛清,唯一一个协助过蒋洛清身份转换的人王迈,已经带着秘密消失在河中。
蒋洛清夺走了一个混混的身份,成为天赋卓越的高材生,最后来到竹泉市成为老师,与竹泉市近来发生的一系列案子有关——鸣寒仿佛看到一座岛,岛上的一些都十分鲜明,但是却没有路通向这座岛。
警察破案不是玩剧本杀,警察需要实打实的证据。
竹泉市,陈争正在看吕鸥母亲徐荷塘的失踪案。失踪案太常见,徐荷塘本身也只是个普通人,案子停留在派出所层面,并没有往分局调。
徐荷塘嫁到吕家,生活似乎不大幸福,吕鸥的父亲是竹泉市本地人,高中学历,以前在报社当校对,后来报社转型,吕父和同事合伙做农产品生意。徐荷塘是大学生,毕业于洛城大学,失踪以前是一家地产公司的中层。
据说她与吕父是一见钟情,但爱情终究败给了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随着自己事业蒸蒸日上,她越发看不起当校对的丈夫,家里经常爆发争吵,吕父性格比较懦弱,也不知道怎么挽回妻子。
失踪之前半年,徐荷塘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住在租的房子里,而那段时间报社正在裁人,校对是一定会被裁的,吕父非常焦虑,无暇顾及婚姻。徐荷塘失踪一周后,吕鸥才报警,他说因为想念母亲,去母亲的租屋找人,发现不在,去单位找,公司居然说她在两个月前就辞职了。
警方起初的调查重点放在吕父身上,家庭争端延伸出来的案子太多了,尤其是这种妻强夫弱的情况。但查来查去,吕父并无嫌疑,他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和徐荷塘半年没有联系过。
失踪案在没有突破口的时候,只能搁置。这一搁置就搁置到了现在。陈争和吕鸥聊过徐荷塘,吕鸥虽然和父亲关系不怎样,但也相信父亲和母亲的失踪没有关系,他觉得徐荷塘是惹上了某些人,比如现在人们经常提及的境外赌博诈骗,但不管是他还是警方,都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鸣寒打来电话,汇报嘉徽市这边的最新调查结果。陈争越听眉心皱得越紧,情况太棘手了。挂断电话,他走到室外透气。竹泉市的气温越来越低了,呼吸间眼前就弥漫起一片白气。
“陈老师。”身后传来孔兵的声音,陈争转身,只见孔兵跑了过来,脸被冻得通红,“蒋洛清那块表,还真让我查出来点东西。”
陈争立即问:“什么?”
孔兵换了口气,“教育局二十多年前订购过一批相似的表,用来表彰优秀教师。”
教育局,优秀教师?!
忽然,在陈争眼前汹涌弥漫的海雾如同帘幕一般拉开,他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那块手表了——调查尹竞流的失踪时,二中一位即将退休的数学老师张斌对鸣寒述说了许多自己的懊悔,并且提到了郝乐。
他当时也刚得到郝乐的线索,一边听着张斌和鸣寒的对话,一般观察张斌办公桌上的物品,看到一张被装裱起来的照片,照片中的张斌戴着一块手表,意气风发。
张斌说,这是以前去教育局领奖时拍的,那时相当得意。
相似的手表,为什么出现在了蒋洛清手上?蒋洛清的身份是编造的,什么父亲叔叔更是谎言中的人物,他的表绝不是来自那位身在A国的叔叔。
以前蒋洛清为什么没有戴这块表?在得知警方已经去到嘉徽市时,他第一次握住手表,那是一个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动作,不久他就镇定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讲述他的虚假故事。这块表对他有什么意义?
陈争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蒋洛清这块表如果就是张斌的表,那几乎就能解释他对竹泉市异乎寻常的执着。那么他真正的身份……
孔兵在陈争面前晃着手:“陈老师,魂儿没了?”
陈争深吸气,在孔兵肩上重重一拍,“多谢,这案子应该要破了。我出去一趟!”
看着陈争的车一溜烟离开分局,孔兵才摸着后脑勺,后知后觉地靠了一声,“谢个鬼!我是你下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