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想要再试上一试。那个人明明都亲口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他就更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抛到脑後了,他做不到。
他说,“我此次再入宫中,或许能够拿住五哥”他顿在了这里,心里翻江倒海的想了许多,终於说道,“若是他肯低头认错,就仍旧教他坐这个位置”
白圻笑了笑,说,“怪不得他也说你心软。”
季麟苦涩的说,“其实他说得也对,族人的死活,二哥这个人,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个位置别人来坐,只怕也没有五哥这麽的合适。”
白圻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可惜五殿下那个人,看起来就是个死也不肯认错的。
季麟想起从前的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说起来,五哥他从以前,就很瞧不上天庭的人。天上的使者到宫里来的时候,就是他最不高兴的时候,说,龙是上古时候的神物,当与天地同寿才对,怎麽落到如今这地步,反被那种卑贱的人呼来喝去”
白圻忍不住笑了起来,插话道,“还少一句,应与日月同辉”
他知道白圻说的是反话,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挥舞著拳头,说,“是他说的,又不是我,你笑话我做什麽?”
白圻笑著说,“我怎麽会笑话你。”
季麟的脸刷得一下红了,咳嗽了两声,突然说,“七哥的本相就是银龙,行於夜空,濯濯堪比明月的,连二哥都说他可以瞒著天庭,代替恒娥夜巡了呢!”
他说到这里,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抱怨道,“他们的本相都好看,偏偏就是我的难看,被五哥笑话象只青虫也就算了,可龙珠竟然是赤红的,配著那一身青鳞,好不丢丑。”
白圻忍不住大笑。
季麟怒了起来,伸手就去捂白圻的嘴,口里忿忿的说道,“好笑麽,我说出来又不是要你好笑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了这个都愁成了什麽样子!”
白圻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竟然开始微微的颤抖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
白圻一本正经的说,“我是笑你不知足,我活了这麽久,你的本相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威风的龙。”
他虽然有些飘飘然,可还是觉得不可信,兀自嘴硬的说道,“那是因为你这辈子就没瞧见过几条龙罢。”
白圻不说话了,只是看著他微微笑。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说,“对了,尾羽山里,究竟是个什麽样子?”
白圻想了一想,大概也是不知道该怎麽和他形容,便说,“尾羽山就在昆仑山的下面啊,你想会是什麽样子呢?”
“咦,”他反问,“不该是在西北海之外麽?”
白圻好笑的说,“你不相信我麽?”
他连忙辩解,“没有没有”白圻淡淡的说,“昆仑山也在西北大荒之中。你没有听说麽?能登昆仑者,长生不死。昆仑山的方圆八百里都是弱水,而弱水之下,便是尾羽山。你以为烛龙为何衔烛?尾羽山是通往阴间的入口,而烛龙,是为亡灵引路的。”
这个他倒是大略的听说过一二,可既然如此,娘也是昆仑的神女,为什麽也会死去呢?
难道是因为离开了昆仑的缘故麽?
他想起许多年前娘生病时的样子,心里难过了起来。如果娘没有遇到父王,一定不会那样郁郁而终罢?
他安静了好半天,又问说,“那你一个人在昆仑山下,一定很寂寞吧?”
白圻沈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还算好罢,只是象常羲那样,明明有了丈夫和女儿,却不能日日相见,才是真的寂寞。”
他没想到会听到白圻主动提起常羲,在心里挣扎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当初送白马给羲和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六月雪》18(1)
其实季麟心里真正想问的却是,你当初究竟为什麽要那样的帮她?
一个男子,肯为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抛却了尊严,隐瞒了身份,变成白马为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拉车,他一想起来,心里就泛酸。
这种事,或许那个被封起来的白圻做得出,可是这个白圻,这个人究竟为了什麽才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季麟紧紧的盯著白圻的眼睛,生怕错过了任何可能的回答。
可惜他没有在白圻的脸上看到什麽可疑的神情,白圻只是突然皱了皱眉,说,“把你的火龙珠好好的收起来。”
季麟被吓了一跳,却不肯老实听话,只是嘟嘟囔囔的抱怨道,“可是这里很冷啊。”
白圻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动摇,可还是笑了一下,又同他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你虽为青龙,炼出来的竟然真的是火龙珠。怪不得神女送了那昆仑玉雕的青龙戏红珠给你。你方才和五殿下在半空中缠斗,我还想,怎麽偏偏是你们两个相争?难道是命里注定的不成?”
季麟撇了撇嘴,说,“我幼时体弱多病,又极怕冷,娘想了好些法子,才让我炼出了火龙珠。不过这件事只有五哥和大哥知道,我也没想瞒你的,只是觉得”他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说,“一条青龙,配著个红珠,实在是怪傻气的。”
白圻微微一笑,感慨道,“你也很厉害了。你那火龙珠这半日都不曾收回,我却才察觉出来。若是你去对付五殿下,只怕还真有几成的把握。”
他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得意,後来却觉得不对,突然站了起来,不分由说的去撕这人的衣裳,果然看到胸前好大的一片血渍,他手里抓著的里衣,都已经被血塌湿了,只是那外衣的颜色原本就豔红厚重,所以才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