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了一下,她这次等了一会才拿起来,扫开,盯着怔了半晌。
他发:【我奶知道我回来了。】
隔了一会,又说:【她叫我去吃饭。】
余九琪心里紧紧的一阵难受,这两句话看起来无波无澜,甚至透着点温暖,但小九很清楚这平淡语气背后藏着的贯穿他整个少年时代的冷漠残忍,一点也不轻松,更谈不上温馨,他此刻可能都是胆怯的。
孙锡的奶奶,不仅从不喜欢他,甚至利用他,驱逐他,甚至某种程度上,恨着他。
可小九犹豫半天,不知怎么开口劝他不去才显得不那么小心眼。
他像是察觉到对面的心思,两句话接连弹出来:
【就吃顿饭。】
【没事。】
小九刚要回,听到耳边一个温柔声音问她:“你怎么都不吃啊?”
她抬头看了眼温雯,见她大口送进去半截鳗鱼,自顾自吃起来,也没再理小九,说不管了妈妈先吃了,忙了一上午啥也没吃呢,好饿。
小九低头,匆匆回了孙锡一个字,嗯。
孙锡是下午才来到市医院的,电话里孙老太太很直白地告诉他,她中午要输两瓶液,没空,晚点来。
他问了问路,才拐到肾病科的病房,上次回来他也来过医院,但只是在楼下存了点住院费,没上来,他知道上来也不会受欢迎。孙老太太四年前确诊尿毒症时孙正武给他打过电话,孙锡问用不用他回来,电话里传来一声冷斥,说别让他回来,我不想见他。
走廊弥散着浓浓消毒水味,来来往往大多都是疲惫的脸,病房门留着半人宽的缝隙,孙锡朝里面看了眼,看到一个护士正在给半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拔针,那老人灰白短发稀稀落落,身上皱巴巴的病号服也空空荡荡,呼吸声又长又颤,衰老到就剩一副架子。
他停了一会,脚下刚要迈一步,听到句平静的怒喝。
“出去,在外面等我!”
并没有太意外。
他在楼道里吸了根烟,歪头平静地看着窗外,看一只不怕冷的麻雀在孜孜不倦叨一根冰凌,直到把那冰凌叨断,落地砸碎,孙锡才回去。
孙老太太就站在病房门口等他,短发梳的整整齐齐,戴着个褐色绒帽,羽绒服和裤子都板板正正,脸上也像是擦了点粉,看见孙锡时,耷着向下的嘴角轻轻抿起。
虽然手背淤青明显,眼周黑的吓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她却也还是在一颗烟和一根冰凌的时间,为自己在暗暗较量了多年的亲孙子面前,争取了一点体面和尊严。
“就咱们俩吗?”走到医院门口,孙锡问。
“我让婷婷下课后来接我。”衰老的眼睛看向远方。
孙锡点头:“你想吃什么?”
“炸鸡。”
孙锡有点奇怪:“哪家炸鸡?”
孙老太太说了个连锁炸鸡店的名字。
这家炸鸡店石城一共有三家,最近的是在石城二中附近,开车十分钟,路滑,孙锡伸手想扶着她去对面车位,孙老太太躲了一下,倔强地说你去把车开过来。
还没到学生放学时间,炸鸡店人不多,他们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两份不辣的招牌套餐,两杯清淡热饮,摆在窄小桌面,孙锡长腿长脚局促坐着,等着对面老人先选。
孙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慢腾腾扫了一圈,只拿出一包餐具套装,拆开,拿出一张湿纸巾,瘦骨嶙峋的手捏着,递过来。
孙锡掀着眼皮,再三确认,确认她是递给自己的,才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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