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顾家对你的安排。”安若仪两手轻握他的臂膀,和煦地轻声,“你也知道,你并不是多聪慧的孩子,倘若你在文武上都有天赋,现在教管你的就是你父王了。又或者,你更愿意脱离我的安排,转去你父王的院子服从他的管束吗?”
顾小灯鸡皮疙瘩冒了起来,连忙摇头。
“母妃和父王不同,他需要有出息的孩子,但在母妃这里,你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便足矣,母妃知道你是,对不对?”
顾小灯只能点头,他受不来三天两头地关禁闭,而禁闭似乎只是顾琰微不足道的教导手段之一。
“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奉恩和奉欢是我派去的,他们既是你的下人,也是你私下的老师,他们教你的,你当仔细学,明白吗?”
顾小灯愣了愣:“他们平时也没刻意教我什么啊?”
安若仪摸摸他耳廓:“以后会教你。你现在只需要做好准备,到私塾里修习,认清同代的高门之后,摸索人情世事如何周旋,在那些人中,绝大部分人都不是你绝对的敌或友,你要学着和他们相处。”
顾小灯还挺自信的:“好,我还是挺擅长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
安若仪欲言又止:“但愿吧。”
顾小灯看着她,殷切道:“总之母妃合理合情吩咐的,我肯定听。我不光想听你的话,还想对你好,你是我娘,来到这里之后我最开心的就是有娘了,我忘记了小时候的养母,总遗憾着没有母亲,但现在我有了。母亲,我想离你近一点,以后你要是生了病,只管叫我来,我很会照顾人的,真的!”
顾小灯见安若仪的次数不多,每次见她都是极其得体雍容的,只有那一次短暂的病中相见,顾小灯才发现她若不上妆气色是那样差,那分明是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病气,就像他的养父病久积沉疴一样。
安若仪透过他的眼神,望见了坦坦荡荡的一片孝心,但她不需要——她觉得不需要。于是应付两声就让他回去了。
当天下午,顾小灯就在奉恩的带路下,终于看到了那座竣工的私塾。
它建在东林苑的中心,向南是园林,向北是武场,向东是艺场,向西是学子院,大得自成一个小世界,大得名字叫广泽书院。更周密的是私塾里头的布局像迷宫一样,据说是搬了奇门那一套去布局,稍不留神就容易迷路,因此每个学子都得有私塾的书童引路。
“我到时候要搬进来吗?”
“自然是要的。但若是您不想住在学子院,也可以回到您现在住的院落,但那样的话每天来回比较乏累。”
奉恩带他去学子院看,穿过拱门,走过假山水榭,只见蜿蜒错落的青砖屋舍嵌在蓝天下,竹块编成的竹铃一束束地垂在檐下,大风吹来时,青竹轻响。
顾小灯呆呆地走去,喃喃道:“这哪是书院啊,这是桃花源吧?”
一语成谶。
他刚走进广泽书院的怀抱就敏锐地感到这里和外面截然不同,这里还是少年人的世界,不完全被成年人的世界覆盖,也许它多少还是沾了点名利场、斗兽场的性质,但它更多的确实是一座桃花源。
只是桃花源未必是个好词。
奉恩带他去看安排给他的房间,因着书院大,占地空间足,入住的又都是些身份贵重的,学子的屋舍都是独座的,门口都悬挂着檀板,刻着即将入住的年轻姓名。顾小灯在清风里走到他的房间门口,瞅了半天檀板上的“顾山卿”三字,最后摸摸耳垂,推开有些重的木门。
除了原生名字被剥夺有些不适之外,顾小灯对所有一切都感到快乐,他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十几圈,像追着尾巴跑的小狗,开心完了想到更开心的,迭声去问奉恩:“苏明雅的房间是在哪呢?”
奉恩笑道:“离您很远,苏公子身体贵重,住得与众不同,住在最清静,离学堂最近的地方。葛公子倒是离您比较近,您要去看看吗?”
“哦。”顾小灯只想看苏明雅的,一路走一路记格局和距离,但这地方着实大,每栋屋舍中间隔着些假山植株充作障碍,走了一会顾小灯就感到头大了。走到最后,到底没找到苏明雅的住处,葛东晨的也没瞅,倒是记住了关云霁的。
顾小灯逛得头晕但心满意足,回去时穿过学子院门口的小池塘,扒拉在栏杆上看了会倒影,水面映着苍天白云,也照着长得有些陌生的自己。
正看得出神,顾小灯忽然在水面上看到一只大鸟的影子,顿时抬头笑着呼喊:“花——烬——”
奉恩在一旁等他喊完才轻笑:“表公子,以后您可不能这样随时大声喧哗,过于无状的话,王妃娘娘不会罚您,只会罚我和奉欢。”
顾小灯的声音戛然而止,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点头,好在天空中的海东青低下来盘旋在他头上,他笑着挥手,海东青扑腾片刻飞到了他胸膛前,他便小心抱住了。
走出学子院不远,顾小灯就碰上了鹰主子和他的朋友。
顾瑾玉正陪着关云霁看私塾,两人说笑时碰上顾小灯,神情都僵住了。
关云霁震惊地直指他怀里的安逸大鸟:“花烬怎会容你抱着?你是鹰奴?”
顾小灯莫名其妙:“啊?”
他一时槽多无口,关云霁这傻缺,怎么一副认不出他是谁的样子?年前明明碰过几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