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从黑压压的小巷出去后,外面竟然是上一次江淮许带他来吃冰棍的小巷子。
“沿着国道走回去要四十分钟,从这儿抄小路回去只用半个小时。”江淮许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也许是江声平以前带他走过,不然俞秋实在想象不到他来这儿的原因。
“林叔今天没来接你吗?”
江淮许一顿,半晌才说:“嗯,我坐公交来的。不想那么早回去,加上堵车,就在这儿下了。”
按照国中考试放学的正常时间,高三四点就下课,坐公交也只用一个小时,而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俞秋自诩自己在把握人与人相处距离上是有天赋的,所以他没再问。他很快把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填补完,他想江淮许确实挺温柔的,不然也不会和那个小孩儿在那个小巷子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嗯。”他应声。
路过那个便利店的时候,俞秋有点遗憾,“上次要是多留一个钢镚儿就好了。”
江淮许轻笑,“现在有也没棒冰卖了。”
“也是。”俞秋说。
江淮许默了会儿,“等明年夏天吧。”
俞秋一愣,直到江淮许走远,他才说:“好。”
要是可以的话。
今晚没下雪,但有月亮。浅色的月光倾洒,七点的街巷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少小孩儿追逐打闹。支起来的几个烧烤摊旁坐着几个顾客,边往手里哈气边大口吃着肉串。
俞秋垂着眼看他和江淮许的影子,在月光下落下的阴影互相交缠着,像是梦境一般。
只有走在江淮许的身后时,他才会偶尔生出些不好的想法来,比如要是能一直看着江淮许背影就好了。
江淮许忽然转身看他,清冷的圆月在他身后,挂在很远的海平线上,两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寒冬里黑压压的小巷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他问:“怎么不走了?”
不过有时候俞秋也会不满于此,就像现在。
他想碰碰那个月亮,于是他快步走向前,和江淮许肩碰着肩,嘈杂的街巷里,俞秋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又渐渐趋于平静,他喉咙动了下,“来了。”
就像很久之前的某个初冬雪夜,江淮许问他,“以前过得很糟吗?”
这个问题在俞秋十七岁后听过很多次,唐柔问他,江声平问他,云时初问他,大学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问他。
俞秋每次的答案都一成不变,“凑活着过吧。”
唯独江淮许问他那次,俞秋忽然很想让江淮许可怜一下他,因为那一次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他能碰到那个月亮,只是看起来不近也不远,抓也抓不到。
俞秋笑着说:“有点可怜。”
他看见江淮许的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包括爱。
俞秋得意地勾唇,将那点卑劣彻底压回心里。
他不再看那双眼睛,转过身背对着江淮许,伸手把床边的小夜灯关掉。黑暗里,他用力捏紧手心。
他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对江淮许有喜欢,所以他又有点后悔,“你别可怜我。”
回到江家的时候七点二十,这样看来从小街巷里走确实更快,虽然也是多此一举。唐柔和江声平没回家,临时出差,八点半落飞机才给他们打电话。
江淮许敲了敲俞秋的门,示意他接电话。
他敲门时俞秋刚洗好澡,头发还是湿的,额前多余的头发往后抓,露出漂亮的眉眼。
“电话。”江淮许递给他。
“小秋,唐姨临时有事出差,这周不在家,你和江淮许在家记得好好吃饭。”唐柔温声道。
“好的。”俞秋接过,针对唐柔的念叨时不时地应声,又聊了会儿才挂了电话。
睡觉前俞秋刷了套理综卷,可能是心情不错发挥也不错,他这次没错几个题,有些错误注意的话是可以避免的。
改完错题十一点,这个时间段睡觉算很早了,俞秋没困意,也不打算睡那么早。他躺在床上,思考还有什么作业还没做,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渐渐的他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想可能是那根棒棒糖的原因。
在俞秋的记忆里,江淮许似乎很讨厌他抽烟。他会针对俞秋这个行为进行长篇大论的劝诫,听多了真的挺烦人,因此俞秋在他面前很少会光明正大的抽。
江淮许一直维持着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家里懂事的孩子、公司里能担大任的小江总这些光鲜亮丽的形象。他不抽烟,应酬的时候也尽量不喝酒,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温和,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来。
只是除了他没人知道,其实江淮许是抽过烟的,虽然只有一次。当然了,俞秋觉得自己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但让江淮许这样干净的人多了污点,俞秋还是挺后悔的。
大二快要期末的某个夏天,江淮许忽然半夜发烧,俞秋发现的时候他整个人早就满头大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那一瞬间俞秋后背发凉,他背起江淮许就往楼下跑,狗血得不行,电梯那次刚好坏了,俞秋没办法,只能走楼梯。
六月晚上的风吹在脸上很凉爽,整整十三楼,俞秋身上的衣服全湿了。
他把江淮许放在车里,开车时踩了好几次油门都没声,过了会儿才发现是因为他没插车钥匙。
俞秋没忍住爆了粗口,“去你大爷的!”
一路上俞秋只顾着加速,好在晚上车少,他闯红灯的时候就没那么多顾忌。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平日里的冷静全然消失,停了车背着江淮许往急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