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君见长大了,会是什麽样子?卢弼时想起小时候粉团样可爱的儿子,勾起唇角。无论像他,还是像敏敏,长得都不会太差。
第二天一早,卢弼时带了个贴身随从出府。
主仆两人先去十两桥找云吞摊子。这是何进程报的地址之一。
木云街上十两桥,是岭溪最热闹的所在,摊子密密麻麻,找摊子难,找人容易。牛大的高个,让眼尖地卢弼时几乎一眼就看到他,这麽黑壮威猛的人,一百个里面也看不到一个。
虽然未确定这个汉子会跟自己牵扯上什麽关系,但是卢弼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对这人充满了厌恶。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娇贵的儿子会跟这种脏浊的人住在一起,肺气快炸。
“主人。”随从提醒盯著摊子不动脚的卢员外,站在路中间,堵了车马的道。
卢员外扬了下手里的扇子,展开:“姬扬,你十步外跟著。”
卢员外大名,岭溪无人不晓。卢员外长得什麽样,有人描述成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都人说是威严端貌的天神模样,他们并不知道坐在馄饨摊上叫了馄饨不吃馄饨盯著牛大看的英俊男人会是传闻中富得流油的员外爷。
牛大没做什麽出格的事,只不时遛一眼看著他像看著仇人的富贵大爷,他剁肉、!面、包馅的动作灵活熟练,等到新出一锅时,男人走了,桌上留著好端端一碗馄饨和一锭银子。
不找了吗?一碗馄饨才三文钱……
牛大准备把银子先留著,下次再见人时候好找付。至於好端端一碗冒热气的馄饨,牛大端回手边,等一下给自己填肚子。
相熟的食客取笑牛大今儿赚了,边讨论岭溪里有谁这麽阔气,是不是外来的贵人……
这出手阔绰的贵人正绷著脸走在偏僻的小安巷,这种穷人们住的地方,大爷他很少踏足。
叫姬扬的下人显然不是个普通随从,牛家的院门锁了,他扶著他主人,一个闪身,就越过了半人高的砖墙。
三间屋子,很好找,只有靠右一间关著门。卢弼时负手走上前,姬扬没有跟,选了个隐蔽的位置等主人。
门敲了三下,没人,再敲三下,等一下,继续敲……
卢小童在睡懒觉。
牛大出门早,出摊时候,他也跟著醒来。牛大做好馄饨後,帮小童梳洗著装,送牛大出门後,小童回屋翻书,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听见敲门声……牛大告诉他门要在内锁,所以牛大回来,也会敲门,但是节奏不是这个,是砰砰砰砰砰……粗鲁且迫不及待……卢小童转个头继续睡。
门还是在敲,三下又三下,卢小童的瞌睡虫被敲跑了。他竖起脑袋想,趴著睡不舒服,还是去床上躺著睡好。
砰砰砰,又是三下。
卢小童眉头一皱,跑到门边去看。
为了防止无聊人士打扰,牛大在门上做了个眼,小洞刚好够小童的身高,可以看见门外是谁来,确定开不开门。
门外……是个穿著漂亮衣服的叔叔……
十七,亲父子相逢
不开。
砰砰砰……
敲门的人说话:“我不是歹人……”
卢小童竖起耳朵听下文,外面又没了音。
卢员外平时舌灿莲花,这时候对著一扇破木门,倒是说不出话了。後来,他想,其实一开始,听何进程提到蝶形的血色胎记,他已经信了。
馄饨摊上,牛大没说一句,可是来光顾的客人们私下窃窃说的猥琐笑话,卢弼时一句没听落下,近乎被囚禁的小娘子,逆来顺从的小娘子,弱柳扶风的小娘子,十五稚龄,青葱可爱的美人胚子……卢弼时越听越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若是他儿子……叫他如何不心乱如麻?
一路走来,心思沈重。
一扇门,隔开两重天地。
砰砰砰。
“可以让我见见吗?敝姓卢,城西卢弼时,多有叨扰。”应该扯个谎,说是帮牛大来送个信或者带个物什麽……卢员外皱眉。
砰砰砰。
卢?自己叫阿卢……卢小童想起牛大说过他是捡来的,他有亲爹爹……卢小童对四岁以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回去,牛大也不会想他回去。
不开门。
这时候,几样眼熟的东西送到了木立的卢弼时面前。姬扬这麽会功夫,已经摸透了另外两间屋子,手里捧著一看就不是这处贫民破户该有的东西。
这是牛大锁在主屋柜子里的宝物,捡小童时候,小童身上的穿戴。
金锁金镯金链子,玉扣的绸衣,银绣的肚兜,缀玛瑙的缎鞋,还有一方红花紫帕子,上面赫然绣著方方正正一“卢”字!……这样样件件,可不是卢弼时昔日亲自为小儿挑的?
心里的预感和猜测骤然坐实!卢弼时悲喜交加,痴立不语……失去的总是最好的,即使知道这个儿子恐怕被贼人采了花,这时候,他想的只是把孩子带回卢家,好好补偿他!
“主人。”姬扬看了看紧闭的门,“是公子。”姬扬一副闯门的架势。
卢弼时眼圈温热,点点头,转过身。
卢小童在里面正狐疑怎麽没听敲门了,然後,就见门哗啦一声被人踢开。
灰尘扬起,卢小童退後一步。
面前是两个人,踢门的蓝衣人手里捧著东西,侧立一旁。方才敲门的灰锦服色男人缓缓转过身,看到他,神色几分呆。
卢小童再退一步。
灰衣人脸上颜色变了几遍,等到惊讶、羞恼、愤怒的表情固定下来,卢小童已经钻进床底下去了。
卢弼时做过心理建设,但是没有想到父子相逢的场面会是这样,卢小童充满戒备和警惕的不善目光活像他是个闯门夺户的恶贼!他也没有想到面前是个女儿家打扮的小童,浅翠里衣,外罩粉红半臂衫,下著天青蓝裙子,头梳双环髻,发上系飘带,甚至打了耳洞!十足的美丽可爱,比家里的二丫头像话多了,当然,如果前提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