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森想起今天凌晨许星灏给他发的消息。
“你让他在外面等我一会。”他说。
许星然眉眼瞬间利了起来,眼神像是一把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王港再粗神经也察觉到了此刻氛围的不对,一溜烟跑了。
“等什么?”许星然冷笑着,一字一顿的重复刚刚那句话:“你、再、想、想、呢。”
“对不起。”陈森嘴巴张了张,发现只能说这句。
陈森又和他道歉,许星然突然有点恍惚,这么多年好像陈森一直在和他道歉。
为很多事情,自己的错,许星然的错,以及不相干的很多人的错,和他道歉。
许星然从来不想要他的道歉。
“许星灏昨天脚扭了,我送他去医院。”
“他家的司机是死了吗?还是王港头疼地走不动了?用得着你去送?”通过陈森难看的脸色,许星然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狰狞。
“许星然。”陈森的脸发沉,“不要说气话。”
“那你告诉我一个你明知我会生气你还非要送他去的理由啊?”许星然逼视他,“还是说,你还念着他的好,感激他当年把你从你妈去世的阴影里带出来?那你怎么不想着你奶奶死的时候是我一直陪着你送葬守灵、忙东忙西呢?”
“许星然!”陈森很用力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觉得你很委屈?所有人都对不起你?还是你觉得你特别高尚,特别可怜。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全部都是我逼你的,是我逼你去做坏人,是我逼你和许星灏闹掰,是我逼你和我在一起,所有事情全部都是我许星然逼你去干的,你多无辜啊。”
许星然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你恨死我了吧陈森?没有我,你是不是就能和许星灏做一辈子好兄弟了?”
陈森这次没有再很生气地制止他,他沉默了,或者是许星然突然聋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对方坚硬而模糊的影子。
“星然。”突然,陈森叫他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声音轻了一些,向他走了一步,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你说的那些想法。”陈森很温柔地和他说话,和他的歇斯底里是两个极端,但是许星然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痛苦,“我喜欢你,我爱你,和你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
“我特别爱你。”他说。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让你难受了,都是我不好。”陈森的手最终还是抬起来,抚上他的眼角,轻轻点在他的眼尾,“别哭,星然,都是我的错,别哭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们离的这么近,许星然却看不清对方的脸,就像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形玩偶站在他的面前,许星然听着只觉得虚幻。
陈森爱他,又要伤害他。
所以,接受他的爱的同时就一定会痛苦吗?
许星然有时会觉得,陈森于他而言是一棵树。
他的枝干伸进他的血管里,缓慢而持久地汲取他的养分,他撑不住的时候,他的枝叶便会施舍地漏出一点点氧气,不是因为怕他死亡,而是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地把他绑在身边。
可悲的是,他明知道陈森会给他带来伤害,却因为那一点点氧气而舍不得离开。
许星然被他抱在怀里,很轻又很紧地捏住对方的衣角,他的脑袋搁在他的肩头,心里还是希望陈森不要那么频繁地抽走他的养分。
“可不可以……不要再和许星灏联系了?”他很小声地问对方。
陈森沉默半晌,说:“等过了这一阵子,好吗?”
他依然把自己当成他的附属品,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许星然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
于是他只能不说话,用一茬又一茬的眼泪代表他的回答。
青云会
日头渐渐西斜,将整条街染上稀疏的橙色。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停于街角,车窗半开,坐于后座的人露出上半张精致的眉眼,阳光斜斜地照过去,在他的眼底了落一层朦胧的浅金。
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在喧嚷的车流人潮中,他沉静而内敛,像是一副出尘的画。
王港在心底感叹,每次只要许星灏一出现,整条街的档次都提高了。
许星灏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简直和个性差嘴巴臭的许星然是两个极端,他一想到门内许星然现在在给陈森洗脑他就头疼。
但是,他敢和许星然吵一万次,却不敢轻易和许星灏主动开一次口。
许星然虽然心眼多,把自尊和强势写在脸上,但偶尔又会露出很脆弱的表情,就像路边脏兮兮见人就吠的小狗,惹人讨厌又让人怜悯。许星灏的性格虽然比许星然好上一万倍,但他的身上却像是覆着一层朦胧的纱,像是天边持续散发着柔光的星子,只可以看到而摸不着。
王港叹了口气,他已经来来回回跑几趟了,怕许星灏着急,一会过来和他唠几句,但都是一些没有实质性内容的话,比如“森哥马上就来”、“我再帮您催催”这种。
他就像个店小二,而陈森是那嘉肴美馔,许星然和许星灏两头抢着吃,反把他折磨的要死。
他自己也觉得不尴不尬的,挠挠头刚想再说点啥缓和气氛,许星灏开口了。
“谢谢你。”他笑了一下,嘴边的酒窝浮起来,“你不用一直为我来回跑的,我多等会也没关系,反倒是你,这会店里很忙吧,还要麻烦你来照顾我,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