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霍桐儿没想到竹箱子里竟然还藏了一只黑狸奴,被鲤鱼的香味馋得跳了出来,蹲在少年脚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鱼肉。
“它叫玳瑁。”少年微笑介绍,这是她唯一的家人,“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还只是小奶猫。”笑容里透着淡淡的骄傲,这猫儿如它的名字一样,黑得发亮,真如海底玳瑁那般漆黑。除了,那双碧色的眼睛,在月夜之中亮晶晶的。
“给!”少年把鲤鱼的鱼骨拆下,连同尾上的大快鱼肉抛给了玳瑁,“慢慢吃。”
玳瑁喵了一声,张口衔住,便溜到了竹箱子后面,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这边少年分好了鱼,放在另一张荷叶上,捧到了霍桐儿面前:“小姐,尝尝。”她的笑与月光融在了一起,极是温柔。
鲤鱼透着一股别致的香味,里面若隐若现地浮着一抹甘甜的气息。先前霍桐儿还拿不准这是什么,现下离鲤鱼这般近,她已猜出此人烤鲤鱼时在鱼皮上刷了一层蜂蜜。
少年看她没有立即接下,又补了一句:“别担心,里面的刺都挑出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腾出右手,将调制好的蘸料也拿了过来,“蜂蜜只是为了让鱼皮酥脆,为了保证鲤鱼的鲜美,我只在鱼腹中塞了葱姜去腥,鱼肉还是要蘸这个才好吃。”
霍桐儿本就是开酒楼的,什么佳肴没有吃过,可听她这一说,忽然食指大动。于是她接过了她捧来的荷叶:“多谢公子。”她谢过之后,便拿起一块鱼肉,沾了一些蘸料,喂入口中,顿时只觉满颊鲜香。
她吃过许多烤鱼,可没吃过如此鲜甜的烤鱼。
少年看她眸光大亮,高兴地看向她身后的李哥与翠秋:“你们也来尝尝吧。”
翠秋看堂小姐吃得如此美味,早就犯了馋虫,李哥又是个粗人,怎会遮掩他的口欲。既然堂小姐也没有客气,他们自然也没有客气,便上前分了几块鱼肉来吃。
“绝了!”
“嘶!公子这手艺了得啊!”
听得两人的夸赞,少年更是高兴,取了筷子悠闲地吃了起来。
霍桐儿却悄悄地打量着她,见她唇红齿白,尤其是颈上的肌肤,滑腻如雪,喉咙上也没有男子突显的喉结,已经有七成笃定此人绝非男子。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少年,轻轻地嗅了嗅,这少年身上还残有皂角的香味,细看少年的衣袍,虽是旧衣,却浆洗得极是干净,哪怕是在这荒郊野外,也不见沾染半点泥污。
似是觉察了霍桐儿的打量,少年转眸对上了她的眸子:“小姐?”
“还不知公子姓名。”霍桐儿落落大方地问道。
少年眯眼笑道:“在下花□□花雪月的花,一言九鼎的九。”
霍桐儿莞尔:“我叫霍桐儿,梧桐的桐。”
花九的目光亮晶晶的,笑盈盈地道:“好听。”她看着她,眼底满是坦坦荡荡的赞许之色。
霍桐儿经营酒楼多年,已经见惯了世上男子的下作目光,今次却在这姑娘眼底看见了久违的赤诚,不觉对她的好感多了几分。
“我见公子背着竹箱子,莫不是准备赴京赶考?”霍桐儿问出这话时,便觉说错了话。秋闱三年一次,去年刚刚结束,今年是不开考的。
花九大笑摆手:“秋闱不好玩,去过一次,也算是领略过了。”说着,她的声音低下,小声补充,“麻烦事还不少呢。”
霍桐儿起了好奇心:“哦?”
花九却不准备说下去:“不说也罢。”
霍桐儿也不便追问下去,于是轻轻笑了笑。
花九接着道:“大燕是个好地方,风光旖旎,美味遍地,我呀,想走遍大燕,也吃遍大燕,然后从越州港口东渡大陵,去那边瞧瞧。”
霍桐儿显然对这个答案是震惊的,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姑娘家有这样的宏图大愿。此时的火光映照在花九微红的脸上,她就像是一蔟火焰,在霍桐儿眼前散发着从未见过的光焰,艳丽又璀璨。
“霍小姐呢?”花九看她呆了眼,含笑反问。
霍桐儿被她这一问,怔了怔,半晌才道:“去舞阳城,开店。”
“酒楼还是铺子?”这次是花九起了好奇。
霍桐儿如实答道:“酒楼。”
花九笑道:“那我便在辰州多待几日,等小姐的酒楼开起来,我去尝一尝。”
“一言为定。”霍桐儿今日吃了她的鱼,也想给她一份回礼,她本身就是个不拖不欠的性子。
花九点头:“那是,我可是一言九鼎的九。”
霍桐儿听到这里,不禁会心笑了笑。
花九的余光瞥了一眼霍桐儿尚未吃完的鱼,提醒道:“趁热吃,凉了可就有腥味儿了。”
“嗯。”霍桐儿微笑点头。
那是霍桐儿与花九的初见,那晚的月光轻柔,整个芦苇荡浸润在月光深处,每每回忆,霍桐儿都觉得那时候的风景美得有几分不真实。正如花九这个人,美好得让人打从心底喜欢。只是这份喜欢,尚不是两情相悦的那种喜
欢。
后来,那条鲤鱼被分食干净,霍桐儿与花九也就此告别。
她记得这个舞阳再聚的约定,再上路时,霍桐儿对舞阳城也多了一丝期待,不似刚来时那样,只是为了离开那些她早该放下的人与事。
抵达舞阳之后,霍桐儿便开始忙碌开店之事。从官府获批开店文书等了半月,装修千日仙酒楼也耗去了一月有余,到了选定的吉日开业时,已是十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