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沈常安。”
阿古勒叫了几次,见沈常安没反应便加重了语气。
沈常安收回心思,淡淡道:“领主都不怕,我们又有何惧?如今西麟的当家人是领主,部落没有归顺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最该着急的也不是我们。何况他是抢了兄弟的女人才有资格过来耀武扬威,这么做,真正打压的不是阿古勒,而是贪狼。试问,谁能忍得了有个夺妻后还去‘敌军’阵营炫耀的兄弟?”
子穹嘴快:“照先生的意思,咱们就由着领主来地盘上撒泼?”
其余几位将士纷纷抱怨。
“领主就是算准了咱们要演给伽兰看,就算来了也得供着,真他妈憋屈。”
“先是抢了咱们的硝石矿,夺了矿又夺走公主,如今倒好,什么便宜都占尽了还要来咱们地盘上杀锐气。”说话的将士呸了一声,“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阿珂这会儿倒是淡定:“欺负人?如今是豺狼虎豹互相撕咬,谁死谁败落。只要有人败了,又有谁会在意用什么下作手段?眼下的问题是,咱们能演,其他兄弟是否能一致配合?大伙都烦透了领主,这要是来了,难免有人露出马脚。”
“不必配合。”沈常安说话时没什么力气,可字字句句敲击人心,“领主抢矿又因矿场赢得公主一事西麟皆知,我们受了这么大委屈,若是还能对领主笑脸相迎,那些企图与我们联盟的人又该如何看待?”
这话倒是说在了点上,若是为了不让伽兰知道内斗就对领主的挑衅佯装恭顺,那那些举棋不定的部落,定会觉得阿古勒怕了他们,马前卒终究敌不过将军。如此一来,将来谈盟一事只会越发困难。
沈常安继续说道:“领主要来,我们不欢迎,若执意要来那便直接放出狠话。两军对垒,怕伽兰看出端倪的领主,必定缩在窝里不敢出来。届时,放出消息要来打压咱们的领主,反倒成了西麟笑柄。”
还没想好该怎么与华硕交谈,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见。
一群人商讨半天,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阿古勒。
阿古勒用食指轻敲沙盘边缘,双眉紧锁,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一直盯着属于领主的那面旗帜。
许久,他才开口道:“开门相迎。”
议事营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伙把求助的目光又投给了沈常安,就盼着沈常安能劝说几句。
只是沈常安还未开口,阿古勒便道:“顽抗固然重要,但若是真打起来又要死伤多少西麟将士?与伽兰还未真正开战就已经折了我西麟两支军队,若是再死人,西麟能打仗的还剩多少?”
沈常安明白了:“你想借此笼络民心?”
他倒是忘了,阿古勒的目的是坐上领主之位,而自古能当帝王的,绝不能是以残暴手段踏着血肉登上宝座,至少明面上不能。
隔日,领主要来巡营的消息一经传出,军营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抱怨。
阻止是阻止不了了,但既是做好了要受这口气,就绝不能白受。
沈常安让议事的将士们去士兵营里一块儿抱怨,最好是酒后,借着劲儿与底下的人把阿古勒受的气全说出来,等把人的火气说到顶点,再唉声叹气满脸无奈地诉说阿古勒为何忍让的原因。
常言道,会叫的孩子才有奶喝,做好事当然得让人知道。不光是军营里知道,还得让整个西麟皆知。
受了气却还要为百姓生死顾虑而忍让,既得了民心,又能让伽兰明白,草原三十部当真是一条心。
做完这些,沈常安又让阿古勒拿出一部分物资送去需要接济的部落,且一定要赶在领主分发好处之前。
三首得了矿场,领主得了公主又得了伽兰那么多陪嫁品,按理,此二首手里的物资是眼下西麟最为充盈的部落。可两人吞了钱财物资,却没有与联盟军和其余部落分享,此举定能离间一部分人心。
而阿古勒赶在两人之前相送物资,即便领主和三首本就要送也无济于事。同样的好事做在了别人之后,就算拿出的物资比前者更多,部落里的人也只会想,如果没有阿古勒带头做表率,领主和三首又怎会轻易把物资送来?
“咳咳……”
沈常安喝完药,将药碗递给来诊脉的巫医。
屋子里弥漫着难闻的药味儿,就算掀开门帘通风也没什么改善。
巫医搭着沈常安的脉,沈常安则浑身无力地望着毡包顶。
寒风呼啸,把牢固的顶棚吹得呼呼响。
自从用了烈焰蛇蛇毒,他的身体便时好时坏。那蛇毒好似吊命仙丹,用的时候效用显著,可一旦停用,这身体便变得比以往还不如。
沈常安:“这蛇毒当真能治我的病?为何我觉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巫医闭着眼诊脉,好半天才回答沈常安:“思虑太重,伤神伤身。要是想病好,就得当个普通人,否则,即便是仙丹灵药,也治不好你。”
巫医上了年纪,说话的速度很慢且声音略微深沉沙哑,听起来莫名地让人安心。
沈常安无奈笑笑:“多谢。”
巫医收回诊脉的手,收拾东西时还是忍不住地提醒了句:“领主和伽兰公主今日来巡营,你若是不想见,装病即可。”
沈常安叹了声:“我倒是想,可我猜,领主定会在必要时提起我。”
华硕公主曾是伽兰常安公子的未婚妻,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后来他病重,圣上取消婚约后怕坏了公主名声,才命令底下的人不准提及。
可悠悠众口,就算明面上不说谁又能管得住私下。阿古勒找人稍稍打探就能知道的消息,领主定是也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