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子亲送耿大人上轿。”齐中文垂答道。
“你对刚刚耿御史所说之事如何看?”
“儿子……”齐中文想了片刻道,“如若真像耿御史所述,那王相之子真可谓胆大包天。但,太安郡主虽与我们齐家有亲,怎奈王辅现今正是如日中天烈火烹油之势。父亲虽为次辅,可终究……”
齐中文住了口,因为他看到父亲已经不耐烦地放下茶碗,伸手冲他兄弟二人挥了挥,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你二人回去休息吧。少枫留下。”
齐正清开口赶人,只留下嫡长孙齐少枫。二人不敢怠慢,忙行礼告退。
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齐次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齐家百年大族,曾人才辈出,更出过两位皇后,数位阁老。
怎奈,到了他儿子这一辈,竟皆资质平庸。次子貌似沉稳谨慎,却实为缺乏主见,凡事皆听父兄。以其才能,也只能在户部混个不入流的小官。饶是如此,他竟还多有抱怨,自认为被大材小用了。
长子倒稍好一些,可惜到底眼界狭窄人云亦云,且没有担当。现做到吏部正五品郎中便已然到头了。不过他倒是个识趣的,自知才能有限,倒不敢随便胡乱掺和。
至于他的嫡长孙齐少枫,齐正清转头看去,见他正眼观鼻,鼻观心,立于身旁,长身玉立,气定神闲。不禁暗暗点头,就冲他小小年纪竟有这份沉稳,未来大有可期。
少枫自幼便有神童之名。历乡试、府试,一路过关斩将。不过弱冠之年,便已于去年殿试被取中一甲探花郎,成为天子门生。现任翰林院编修,天子近臣,常被顺平帝召见讲解经籍,前途不可限量。齐家百年基业当真要靠他去撑了。
书房门外,齐中采走了十数步之余后方才敢开口冷笑道:“兄长养的好儿子,弟弟我自愧不如。”
齐中文似是未听出话中的讽刺之意,面上一片泰然,笑着应道:“贤弟过奖了,过奖了。”
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齐中采只得面上愤然,转身拂袖而去。
齐中文面上依然一派平和,目送着中釆走远后,方才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然后转身回自己的东跨院去了。
他当然明白弟弟的不甘与嫉妒,也知道刚刚那话中的挑拔之意。可现如今齐家全靠父亲支撑。他与弟弟才能平平,万不可能支撑起这百年大族。父亲已年逾花甲,心身俱不如从前,下任掌舵之人唯有少枫担当。自己虽是少枫的父亲,却不能拖他的后腿,更不能拖整个齐家的后腿。
……
书房内,齐正清指了指自己下的一把椅子。
“坐吧。”
少枫施礼,端坐。
“你怎么看?”
还是刚刚问父亲和二叔的问题,少枫自知这是祖父的考较。
“孙儿认为这是个机会。”
“哦?怎么说?”齐正清垂眼撇着茶碗里的水沫,看不出情绪。
“王致为建元十三年的进士,未至不惑。祖父却是建元元年的状元,已逾花甲。为何祖父仍屈居次辅?”
“放肆。”齐正清拖着长音斥了一句,又缓缓喝了口茶。
少枫也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嘴角微扬,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三分耍赖:“孙儿无状,请祖父恕罪。”
“继续。”
“是。”少枫继续道,“王氏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多年,与其兄王致德能俱为平庸,却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更兼扶植王氏子弟,广植党羽,无才宵小之徒,趋炎附势之辈竟满布朝堂。
“当今陛下贤明仁厚,礼遇众臣,实有成为一代明君之德。
“我齐氏一脉自大齐开国起便有从龙之功,世代忠君爱国,竭智尽忠。更出了孝贤皇后,以及祖父这样……”
“说重点!”齐正清瞪了少枫一眼,打断了他后面的马屁。
少枫低头摸了摸鼻子,又道:“重点就是,祖父的心愿,无非八个字,‘遏制王氏,还政于帝’。当今已年满十八,眼看着又要大婚,可太后仍未有还政之意……”
齐次辅轻哼了一声,放下茶碗。
“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干系?难不成凭此事就想推倒王氏?笑话!”
“干系嘛,倒是不大。借此推倒王氏更无可能。不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王氏一族最近恐是得意忘形了,破绽百出。我们也不妨帮他加上一把火。多行不义,到时候自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了,毕竟这民意不可违呀。”
“就这些?”齐次辅牵了牵嘴角,不甚满意地问道。
“这些都是为公。”
“那为私呢?”
“祖父就不想当一当这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