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金舒是想多喝两杯,然后装醉,好逃脱最终结账的悲惨命运。
后来,听着掌柜和李锦,一人一句地聊着,就一杯又一杯,忘了控制节奏,喝多了。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就是这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了。
她愣愣地坐在那里,下意识地掀开锦被瞧了一眼。
原本穿在身上的仵作缁衣,不知是谁给脱了。
幸好里面这件白衫还在,抬手摸一摸,裹胸也都完好无损。
嗯,自己是女儿身这件事,应当是没有暴露。
金舒起身,打量了一眼这间厢房,看着已经洗净叠好的新衣衫,愣了一下。
这衣服,和往常的缁衣有点不太一样。
“咚咚”两声,屋外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姐,你醒了么?”
金舒心头一惊,转将屋门打开了一条缝。
她探头望一眼四周,见只有金荣一个人,才打开门,略带抱怨道:“不是说了么,出了家门,要叫我哥哥。”
金荣不大,刚满六岁,却是金舒一手拉扯起来的。
他鬼机灵一样的钻进屋里,瞧着昨夜烂醉如泥的人,此刻精神尚好,才咧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昨日吓坏我了,竟醉成那样,被那个大哥哥,硬是给背回了刘大人的府里。”
见金舒转身去倒水,金荣话音更是欢快,他凑到桌子前,乐呵呵地问:“姐姐这是要出嫁了么?”
“噗”的一声,金舒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全吐了出来。
她咂嘴,抹了一把嘴角,瞪着眼道:“小小年纪,别瞎说,那可是靖王殿下身旁的带刀侍卫,当心分分钟要我们两个的小命。”
这下,轮到金荣迷糊了。
他不解地歪了下头,坐在桌旁,撑着脑袋:“没有刀啊!”
他说:“那大哥哥人还挺好的,晌午还教荣儿识字呢。”
说完,指着那一摞叠好的衣裳:“喏!你那身新衣服,也是人家给拿来的。”
当下,金舒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送她回来的人,是李锦?
“倒是他旁边,有个穿黑衣服的,带着一把长刀,模样看着怪凶的。”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金舒站了很久,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
此刻,她仿佛是被人架在刑场上,心情无比沉重。
不行,她得去找刘承安,告诉他这个活她干不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人的脑袋都得搬家。
“荣儿在刘大人这里,要听夫人的话。”她将一旁的衣衫穿好,系紧腰封,“我去找一下刘大人,你一定要乖啊。”
说完,她笑着,温柔地抚了一把金荣的面颊。
其实,眼前这少年,并不是金舒的亲弟弟。
那年冬季,金舒父母路遇劫匪,双双身亡。
安葬父母之后,她原本打算等春暖花开,就收好行囊,独自远游。
却在寒冬腊月,被一个衣衫褴褛,怀着身孕的孤女,无助的敲开了老屋的门。
金舒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将这姑娘收留了。
可没过多久,姑娘难产,生下这个男孩之后,用仅剩的体力,交给金舒一块白玉玉佩。
而后,在暴风雪的夜里,只留下一句“荣儿就拜托了”,便一命呜呼,撒手人寰。
自那时起,金舒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年仅十六岁的她,以姐姐的身份,拼了命地将他拉扯起来。
也幸好记忆中零零星星残存着些许前生的事,才让她靠着一手法医技术,在定州衙门立了足。
……直到天上掉下来个六扇门门主,当朝的靖王殿下。
这一直平静的生活,生生被他砸开了花。
金舒沿着回廊,转过院门,在往书房去的路上,大老远就瞧见脸上兴高采烈的刘承安。
他正乐呵呵的提着衣摆,从前院往书房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