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和桃青应声上前,弯腰轻轻牵起李姝菀的小手。柳素温柔道:“小姐,请随奴婢来。”
李姝菀被二人拉著往房中去,突然要与李瑛分开,她显然有些慌忙无措。
她回头看向李瑛,唇瓣轻轻动瞭动,似乎想叫他,可最后却没有出声,安静跟随侍女朝著内间去瞭。
李瑛背手站在门口,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抬腿就要离开。
宋静瞧瞭眼越下越大的雪,上前递上一把伞:“将军,把伞带上吧。”
李瑛伸手接瞭过来。
他撑伞出瞭栖云院,踩著雪独自行过停雀湖,竟是又去瞭祠堂。
洛风鸢的牌位依旧静静伫立在供桌上,盆中李奉渊烧给她的纸钱信件已成瞭灰。
屋外风起,寒风拂过门口屋簷下的伞沿,吹得撑开的油纸伞打瞭半个旋,又涌入来祠堂。
盆中尘灰扬起,轻轻落在李瑛被雪浸湿的皂靴旁。
香炉裡点的香也已燃尽,李瑛上前取下香脚,又点燃瞭三炷新香插在瞭炉中。
他打开墙边的柜子,取出一叠纸钱,在香上引燃扔在瞭盆中。
火光腾起,他关上门,一撩衣摆在洛风鸢的牌位面前盘腿坐瞭下来。
祠堂未烧火炉,地面冻得刺骨,李瑛却不在意,一张一张烧起黄纸。
盆中火很快烧旺,灼灼火光映在李瑛的眼中,烧得眼眸深处一片火红。
他垂眼看著眼前摇曳的火光,突然缓缓道:“我已将她的女儿带瞭回来,你可以放心瞭。”
同亡故之人开口,似洪水开闸。李瑛一改沉默:“行明长大瞭,方才他跪在你牌位前,我险些未认出来。他如今性格越发孤僻,想来或多或少有我的原因,我将他留在望京不管不顾多年,连他生辰也未庆过几次,做父亲做成我这样,的确失责。若你还在,他定然会开朗许多。”
他说到这儿顿瞭顿,过瞭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容貌长开瞭,稚气脱去,越发像你,以后不知要叫多少姑娘伤心。”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说著说著话音忽然一转:“西北依旧未平,乌巴安死后乱瞭一阵,他的儿子乌巴托继瞭位。此人骁勇不输其父,八月喂饱瞭军马来犯我境。我伤瞭左臂,未能痊愈,如今湿寒天总是隐痛,不过尚能忍受。我知你在天有灵,不必担心。”
说过儿子,又提过西北的战事,最后李瑛将话题拉回到瞭这小小的祠堂中:“行明之前说,你死时最后念著的是我的名字,这倒从未有人告诉我。”
他忽然扯起嘴角,轻笑瞭声:“真是瑛的荣幸。”
他一句一句说个不停,寂静的祠堂耐心地听著他低沉的话语。
他语气平缓,仿佛在与久别的熟人闲聊,可在黄纸燃烧的细微声响中,却又隐隐透著抹经久入骨的悲思。
黄纸烧罢,话声也到瞭尽头。
李瑛站起身,掸去身上的灰:“明早我便要返还西北,下次不知什麽时候才能来看你。若我明年未能回来,你勿要怪我。也说不准,说不定我没能回来,便是来看你瞭。”
他望著面前的牌位:“不过还是望夫人宽宏大量,在天庇佑著我。至少等平瞭外患,灭瞭蛮狄,瑛再来见你。”
帽子
上午,李瑛出瞭趟府,不知去瞭何处,申时才归。回来时,手裡拎著隻髒兮兮的小狸奴。
黄身雪肚,金被银床,两个来月大,瘦得皮包骨,细声“喵喵”叫个不停,很是可怜。
李瑛提著猫的后脖子迈进明锦堂,恰巧宋静在门口站著,正让下人点亮在院子裡外佈置好的大红灯笼。
红光一照,虽然俗气瞭点,但亮堂喜庆,这才有过年的气氛。
李瑛没回来时,府裡就李奉渊一个主子,宋静连炮仗都不敢放一声,府裡没半点喜气。
如今李瑛难得回来过年,虽隻待一夜,也要好好筹备才是。
“哎,好像歪瞭点儿。”宋静看著高挂在簷下的红灯笼,对高高站在云梯上的小厮道:“往右边挪挪,灯笼转个圈儿,把那木雕花露到前面来。”
“喵——”
正说著,宋静就听见身后传来瞭猫叫声,扭头一看,瞧见李瑛手裡提著隻猫,上前好奇问:“将军回来瞭,这是哪裡来的猫?”
“捡的。”李瑛淡淡道:“大的死瞭,一窝小的卧在肚皮下叫,差点让雪给埋瞭,就这一隻还活著。”
宋静温和笑著道:“将军心善,这猫遇到将军是它的福分。”
那猫本就害怕,见宋静靠近,蜷紧瞭尾巴,压低耳朵,虚张声势地伸出爪子:“嘶哈!”
宋静道:“倒还精神。”
“是精神,从肚子底下刨出来的时候抓瞭我几道口子。”李瑛说著,将猫递给宋静:“洗干净,把爪子剪瞭,给小姐送过去。”
宋静双手接过,那猫叫著挣扎想跑,爪子一勾,立马将宋静的衣袖划破瞭几道口子。
他半捧半抱地将它举到眼前看瞭看,又被猫眯眼“哈”瞭一口。
李瑛将猫给他就进瞭屋,宋静看瞭眼这小髒猫,站在门口没跟进去,迟疑著开口道:“将军,这狸奴尚小,夜裡怕会叫得厉害,若是养在栖云院,隻怕扰著小姐休息。”
李瑛道:“她喜欢猫,不碍事。”
李瑛将李姝菀从江南带回来时,她旁的都不念,唯独念著自小陪她长大的那隻老猫。
今日让李瑛捡到一隻,也算缘分。
但宋静其实不隻是担心这猫会扰瞭李姝菀,更担心这猫乱跑乱翻,惹得李奉渊不快。
这狸奴张牙舞爪,一瞧就不是个好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