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群人就著治疗方案与赛程开始讨论起来。
低头,举起右手,看著手中已熟悉成为自己另一种器官的茧,游叙耳鸣严重。
一切都太突然。
他还没有做好放弃的准备。
等迟椿知道游叙受伤生病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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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瞭即将到来的奥运会,游叙不得不放弃瞭微创手术的治疗方案,先暂时地对右手进行瞭支架固定制动,每天频繁地理疗与服用止痛药物,在手腕消肿后便投入高强度的複健。
可效果却是不佳,游叙需要咬著牙才能强撑下来一场模拟比赛,汗流浃背,右手神经性发颤,险些连剑都拿不稳,还总是输。
林毓心疼得甚至想让他放弃,教练对他的训练风格也转化得温和瞭些,连边照宇这个没心没肺的在他面前也收敛瞭性子。
不愿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脆弱,游叙的话变得越发少瞭,一张脸没什麽表情,隻没日没夜地将自己泡在训练场中。
对于游叙而言,唯一的休息或许隻剩与迟椿视频瞭。
游叙有意瞒著迟椿,什麽都没向她说,住院治疗的那几天以封闭训练的由头躲过去。
刚好有时差作掩护,他便选在早起训练前的那一段难得悠闲的短暂时间与她通话。
视频中,游叙将那些被藏起来的说话额度一股脑地丢给瞭迟椿,絮絮叨叨地问她许多,今天上课累不累,今天吃得什麽,今天有没有交到好朋友……简直将她当成小朋友一般对待。
而迟椿看著他眼下浅浅的青黑,难得乖巧,问什麽答什麽,有意哄他开心。
但迟椿的留学生活,也是一团糟。
水土不服,语言屏障,歧视与偏见,高压的学业作业与要求,恼人的无意义小组作业都将她折磨得半死不活,文学梦又搁浅。
时隔两年,迟椿发现自己又写不出东西瞭。
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觉,于是酒精代替安眠药片,常亮的空白电脑屏幕成为枕边小熊,迟椿开始后悔。
她所一意孤行做的背起行囊远走的决定难道是错的吗?
沉没成本太高,迟椿不敢得出答案。
每天路过公寓下的连锁超市,都忍不住捎带几瓶啤酒塞进包裡,夜晚就著酒精写下些隻言片语,早上酒醒又全部删去。
迟椿有点讨厌自己。
这份自厌在望见手机屏幕中鲜活的游叙的脸庞时,总会达到顶峰。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竟都稀裡糊涂地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刻意与掩瞒。
直到迟椿偶然一天打开落灰许久的公共社交软件,看见后台堆积的私信与评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在校园网搜索引擎上一输入“游叙”这两个字,迅速跳出的关联词条是“受伤”。
心髒重重跳瞭一拍,明明是昨夜喝的酒,为什麽迟椿此刻才感到眩晕。
忍住屏蔽的冲动,迟椿将那上百条不怀好意的私信与评论从头到尾仔细浏览瞭一遍,终于拼凑出瞭完整的事情经过。
经过那一次被抢的意外,游叙的手腕旧伤複发,甚至有更为严重的趋势;手术是最好的第一选择,可奥运会是悬在空中的达摩克利斯,游叙作为头号种子选手,无法轻易冒这个险。
保守治疗所伴生是无法预测的病痛。
游叙的状态大打折扣。
他受伤这件事情在击剑队内部并不是什麽秘密,隻是大傢看得懂脸色,都心知肚明地保持缄默。
可总有大嘴巴的人,将此事宣扬,并结合游叙突然的出国行程,加上迟椿在游叙受伤中的缺席,虎头蛇尾地将这件事情演绎为瞭:——迟椿是个捞女,从游叙身上骗走留学的钱,游叙到英国追爱为她打架而受伤,追击奥运无望。
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中的“红颜”便成瞭所谓的罪魁祸首。
又有“好心人”在两个校园网中为游叙打抱不平,谁都掺和进来添油加醋。
顺藤摸瓜地,迟椿的私人信息被曝光,甚至有人“不小心”翻出她写作的笔名找到她公开的社交软件,于是各种谩骂铺天盖地地向迟椿席卷而来。
那些辱骂并没有对迟椿造成什麽影响,她也没有在校园网或个人社交平台进行反驳与公开声明澄清,此刻的沉默是对游叙最好的保护。
等整理完所有的线索,串联成清晰的事件,迟椿胸膛裡冒出的第一种情绪是——心疼。
眼泪接连冒出眼眶,迟椿看著夹杂在文字中的几张游叙偷拍照,瘦得不成样子,屏幕模糊一片。
后悔与懊恼的情绪编织成铺天盖地的网,将迟椿照得喘不过气来。
迟椿迅速地戒掉瞭对酒精的依赖,决心从头开始。
又不舍得花钱去理发,自己在公寓裡一剪刀将蓄长的头发齐齐剪去。
看著镜子中自己的利落模样,迟椿不太自然地以手为梳捋瞭捋发尾,在脑袋裡设想晚上视频时游叙可能会出现的惊讶模样。
迟椿隻想尽快地将手上的学术任务处理完,买最快的飞机回国。
明明在她面前,他是那麽幼稚与柔软的一个人;一站上赛场,他就变得无可比拟的坚硬与顽强,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
迟椿难以想象,迫不及待地想给游叙一个拥抱与道歉。
接通视频电话,游叙就对上迟椿那一头与她八字不合的乱糟糟短发,惊讶的表情还浮在面上,口中就先溜出瞭一句“好可爱。”
懊恼地揪瞭揪自己这头不听话的头发,迟椿闷闷地解释著:“英国水质不好,长发不方便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