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偌默默地看著抓住自己的那隻手,良久,缓缓点瞭下头。
他迅速地收拾好东西,在衆人的注视下走到门口,和董啸良面对面,随后一言不发地垂眸绕过他,走出瞭门。
吴寒山很自来熟地揽过他的肩,回头看瞭眼还冷在门口的董啸良,面带轻蔑,放在南偌肩上的手毫不避讳地比瞭个中指。
亲近
吴寒山比董啸良要成熟一点,但也隻是一点而已,他像一隻妄图把对方留下的标记覆盖的野狗一般,在接下来的日子裡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缠著南偌。
南偌这些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吴寒山在知道他以前同董啸良做的事情之后,也吵著为自己争取瞭相同的待遇。
比如也会在半夜去爬他的窗台,隻不过吴寒山会陪他看书,等他睡著之后在迎著月色离开。比如吴寒山想和他一起抽烟,却每次都盯著“吸烟有害健康”这几行字发呆。
后来南偌发现他抽烟的频率越来越少,随口问瞭一句,他也隻是摇摇头,插科打诨地混过去瞭。有时候南偌找他要烟,他也狠下心不给,有时候南偌借题发挥,还会故意说他小气。
吴寒山比董啸良还喜欢看电影,各种电影都看,尤其是周星驰的喜剧,他翻来覆去能看好多遍。隻要南偌闲下来,吴寒山就经常带他去放映厅。
好在南偌是个不挑拣的,电影对他的吸引力也十分巨大,陪他看无数遍也不觉得腻烦。有时候南偌在想,也许吸引他的不隻是电影,还有吴寒山看电影时眼中散发的充满热爱的光。
每当此时,他心中汹涌的,都是令他避无可避的、想到带进坟墓的战栗。
就像现在,漆黑的放映室裡,他们坐在角落的木长椅上,电影的亮光找应在吴寒山的脸上,让那本就优越的轮廓更加深刻,他嘴角微扬,平日裡深色的瞳孔,透出清亮的光。
此时荧幕上男女主同框,即将说出那句南偌已经倒背如流的台词:
“其实你一点也不帅。”
吴寒山诧异低头,看见他调侃版的表情,心领神会,笑道:“‘你说什麽?你这种谎话也说的出口?你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不对得起你的父母?对不对得起这个国傢?’”
台词出自周星驰的电影《百变星君》。
他们的语调和语速几乎都和电影中完美重合,遂在此时相视一笑。
学校裡的一切都好,虽然上次出瞭那场闹剧,但是后续却没瞭声响。
而南偌自从跟吴寒山熟悉起来之后,便算是彻底跟董啸良闹掰瞭,但是两人都没有多大反应,隻不过同在一个班裡,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至于同性恋这件事,大概其他人见吴寒山跟他走得近,不知是否该怀疑学校裡的零食大哥大也是同性恋,所以反而对原本的传言産生瞭疑惑。所以如今说南偌是同性恋的人依旧不少,但衆人也不过是当著乐子随口一说,掀不起多大波澜。
但存在于衆人心中该有的好奇心却隻增不减。
那个时代,同性恋还是个新鲜词,除瞭香港电影中偶尔会出现的带有同性擦边的情节,影响最大的,便是耳熟能详的《春光乍洩》。
人们对这个群体知之不多,好奇之馀,难掩排斥和抵触,更多的时候,会把他们当成人尽可欺的玩物。社会如此,更何况是尚处于是非不明、心智不全阶段的学生。
因此再知道学校裡的三好学生很可能是同性恋的时候,他们的兴趣不可能这麽快就消下去。
但再有兴趣又有何用,有吴寒山这座护法在旁边,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至于吴寒山是不是同性恋,这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大哥的事少管,大哥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算大哥没有道理,等大哥揍瞭你之后,就有道理瞭。
隻不过这个法则是对于陌生人而言,对于熟人来说,可就放肆多瞭。
比如张川。
虽然已入寒冬腊月,但是谁会拒绝冬日裡的一根雪糕呢?
今天放学吴寒山捎上南偌和他的发小张川,在小卖部裡一人拿瞭根小佈丁,并排走在回傢的路上——他们三个的傢在同一个方向,可以一起走段距离。
张川此人大大咧咧的,有时候缺根筋,尴尬感知细胞近乎没有,但就是这种人,相处起来轻松舒服,和谁都能成为朋友。
他们被冰棍冻得牙疼,龇牙咧嘴地把自己都逗笑瞭。尤其是张川,上嘴唇黏在瞭雪糕上,吱哇乱叫地跳脚,不停用口水润它,才解救下来。
解救下来之后他就看见吴寒山和南偌两人十分不道德地凑在一起嘲笑他,不由跺跺脚,喊道:“你们俩真是一模一样的没良心,王八对绿豆,果然是在处吧!”
他这句话直接让气氛安静瞭。
可惜罪魁祸首反而没意识到不对劲,还在愤愤地看著他们。
吴寒山和南偌对视一眼,叹道:“川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张川一愣:“我说什麽瞭?”
“学校裡已经有传言说我们是同性恋瞭……”吴寒山摸瞭摸下巴,“你也觉得我们的关系非同寻常吗?”
张川继续疑惑:“你俩关系是好得出奇呀……我隻是调侃而已,没骂你们昂。”
吴寒山若有所思,突然问:“你觉得同性恋恶心吗?”
张川挠挠脑袋:“有什麽恶心的?不都是处对象吗?”他的表情纯净而懵懂,“所以你们真的在谈吗?”
面对这个问题,吴寒山不知如何作答,他低头看向南偌,对方却也静静地看著他。良久,南偌撞瞭一下他的肩,轻轻摇瞭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