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城市的轮廓。冬青般的红色和绿色光点。一震。等待。
whataont
enuntergthedawn
breathgtheairi’veneverkn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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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gouttothecrowd
returngtotheground
她被录取,离家,上大学。
各自奔天涯。宋麦秋和戴雨微留在广东,一个去深圳,一个到广州。纪寒宵去了上海,如那位愁云骑士般地迈向异地恋的挑战。尚苑花複读,为她欠下的所有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节课买单(第二年她去了西安,一袭霓裳羽衣君临她的大唐)。
从高铁的两侧车窗向外看。翠绿色的盘面。有一次因为行李架已满她把行李乱放被乘务员叫唤。还有一次她不知道座位下有插座,跑到洗手池附近的插座去充电,被乘务员冷嘲热讽地带回了座位。啊。没有必要尴尬。生活中就是会充满这些尴尬的瞬间。消除尴尬感的方式是说服自己忽略过程而只关注结果。我放好了行李,也充到了电,完美达成目的。虽然乘务员小姐有点暴躁有点阴阳怪气,但作为顾客,得到指引是我花钱购买的服务,因此我心安理得,也礼貌道谢,这是修养。罗马。大理石澡堂。
白色与蓝色交错的宽矮楼房令黎亭晚想起了自助餐厅里的蓝莓乳酪小蛋糕,再酸一点更合她的口味。还有高而扁的居民楼摆放成多米诺骨牌。
过道另一侧的一个红色衬衫小男孩坐在父亲的膝盖上,拉扯着一只鼻涕似的橡胶蜥蜴,每当失手掉落时都喷发出沾满口水的笑声。乘务员叫卖着推着车走过。黎亭晚只注意到最上层的一大包花生和一整瓶可乐。
隧道把耳朵关起来。听见不完整的黑暗。
安徽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省份。直到地铁票掉进手心,她才那麽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回家”不再是手边一个闪闪发光的随时可供选择的选项。这种感觉和写英语作文时把北京偷过来作为自己的家乡差不多。失去的时间从四面八方彙聚进来又流逝出去,平缓而无止息,无论如何黎亭晚终于能捧起完整的一滴。
空气中淡淡的熟芋头味道。早餐没有肠粉。宿舍里没有蚂蚁。道路两旁的英国梧桐。成团生长的酢浆草,向上伸出一条条细小的茎秆,顶端开着星星点点的紫红色的小小的花朵。忍不住想用双手把它们轻轻拢聚。多余的晴天在心中堆积。很难想象在古代许多作家和艺术家认为天空可以是蓝色以外的任何颜色,白色、红色乃至金色。
宿舍阳台的排水口下可能有垂涎的巨口,一滴一滴的滴水声不停地响起,间隔均匀,声音清透似木琴。倘若往排水口泼水,片刻的静止后音色会发生改变,从撞击玻璃到撞击花岗岩。初中音乐课上黎亭晚看过谭盾以水为琴进行演奏,现在她完全习惯了水的节奏,舌尖轻击上颚。她还是很少做梦。
所听见的普通话带有饱满的卷曲或昂扬的修饰。多麽神奇,来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五湖四海的人,在外貌上居然如此相似,毫无经度和纬度刻画的痕迹。
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处理好所有事情。却也有些时候会因轻微溢出的孤独而放慢步伐。往往在这些时候,图书馆前的银薇花,在闭馆时分悠扬的《伏尔塔瓦河》中沉默地辉煌着,会给她莫大的安慰。还有图书中不时莞尔的细微批语和各种奇怪的书签:发票、草稿纸片、干树叶和薄铁片。
秋天,看见湖面上有人撑着小船打捞着湖面上枯黄的落叶,她第一次知道何谓物候。那天傍晚的云朵呈番石榴汁般酸涩的粉红。
冬天,把桥栏杆上的雪团成球向湖面扔去,像小勺子敲击鸡蛋布丁表面薄脆的焦糖,晶莹透明的冰层“咔”一声裂开。
隧道口散落的迎春花被扫尘紧贴墙壁的一条灿烂的金线,一条永远完全燃烧的线香花火。她把路边的银杏和玫瑰、池塘里的莲花、饭堂前的鲁冰花、宿舍大楼门口的蓝花草都拍下来发给赵星河,她喜欢花卉。
也下过几次大雨。果然没有两场雨是相同的。无论什麽雨伞,总有乱飘的细细雨丝一遍又一遍沾湿她的衣角。
中国移动给她发过很多很多提醒确保海缆安全和暴雨天气不出海的短信。她找不到一个多选统一删除的时机。
一个偶然的昨天,她的初中老师,一个戴黑框眼镜,爱笑而笑时会露出一口鲨鱼牙的中年男子,到附近出差,正好和抽空和他的学生们在饭堂吃一顿饭。当黎亭晚端着饭盘找到他时,却不无尴尬地发现他已经帮黎亭晚和师兄师姐们点好了一桌子菜。这种对话总是容易的,只需要把学校的近况作为一个木质的把手。什麽学费又涨了啦、像一只章鱼一样向小学部和高中部同时挪动它肥硕的身躯啦、哪个老师又退休或者跳槽啦。他自豪地提起他那雅思9分并能纯粹用地道的英腔和他交流的课代表以及另一位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他的父亲是市干部,还是他们那一届班子唯一一个没有被抓进去的;他的母亲是某高校毕业,全职在家带他。你知道有多夸张吗?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事迹,什麽三好学生这种就不说了,包括一些市里的比赛啦、和他爸下乡去调研时的报导啦、做志愿者的记录啦这些他妈妈全部分类整理到一个电子文档里,特别详细。你说他要是想申请外国的院校的奖学金什麽的,把这个一拿出来,不比任何简历都管用?他还会弹钢琴。每个周六他坐飞机去北京,和一位着名的女钢琴家鲍蕙荞学几个小时的钢琴,周日再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