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园子,韩束就觉园里鸦雀无声的,再掏出金表来一看,自言自语道:“难怪,这早晚的,都在歇中觉的才是。”才要转身回房,就听荷池里传来声响。
韩束循声走过去,只见花羡鱼在摘莲蓬。韩束赶紧道:“羡鱼妹妹小心。”
乍然传来人声,花羡鱼还真吓了一跳,险些摔池子里去,待又站住了回头见是韩束,不禁又来一股子气,道:“和你不相干。”
韩束忙道:“也是我该死,猛地出声吓着妹妹了。”
见韩束过来,而那小镜子又恰好带在身上,花羡鱼莲蓬也不摘了,拿出镜子便塞还给韩束的,“还你。”
韩束看着手里的镜子,道:“怎么了?可是妹妹不喜欢这样的?”
花羡鱼道:“韩公子的美意,我心领了,东西我却是万万不能受的。”
韩束急问道:“怎么就不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韩束还不解世故的,花羡鱼不禁又气又急的,性子就又上来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韩公子是才子,我却不敢当佳人之名,更不配和韩公子闹出什么才子佳人的风流佳事来。以韩公子的才华,家中的门第,多少别的姑娘找不得,何苦偏来招惹我。我落个与人私相授受,不清不白的名声,你又有什么好处的?”
韩束听了只觉是天大的冤枉,一时也是急了,嗓音便高了,还指天为誓道:“我要是有那该死的心思,立时遭五雷轰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花羡鱼一听韩束起这般重的誓,也是吓了一跳,不禁过来踮起脚拿手掩住韩束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了,“你说不是便不是了,何苦赌咒发誓的,咒自己不好。”
韩束也是急的,就见他整张脸面带颈脖都通红连片了。
缓了一口气,韩束从自己嘴上执过花羡鱼的手,轻声道:“我虽是那样人家出来的,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苦处。当面冷暖,转面炎凉的事儿,我从小不知经过了多少。只到了你们家,见了妹妹,我才知道什么叫真心实意。我亦是知道的,妹妹曾全心全意地待我好,却因我百般顾及不敢表白,这才伤了妹妹的心,从此远着我了。”说着,自己便掉下泪来。
听韩束这般再无顾忌地敞露坦白,花羡鱼因又想起前世今生多少感慨的,一时难禁也潸然泪下了。
☆、第七回韩束献锦囊之计,傅泽明郎心有意(七)
韩束见花羡鱼哭了,忙要找帕子的,没想今日并未带身上,只得拿衫袖给花羡鱼拭泪的。
花羡鱼忙拨开他,道:“起开,我自己来。”
韩束只得罢了,又道:“妹妹今日着实是冤枉了我,又真真是伤了我的心。只是细细一想妹妹所说,的确也有我思虑不周之处。我送妹妹东西,真不敢有那些风流的心思,只道能哄妹妹开一开心,便能又同我和好了。我也不敢求妹妹还同旧年那般待我如旧,只盼……只盼……别不理我就成了。”
话到这份上,让花羡鱼如何还能狠心对韩束冷心冷眼的。
拭干脸上的泪,花羡鱼抽回自己的手,由心而发道:“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
韩束却笑了,又伸手牵过花羡鱼的手来,再也不放的。
也是这时候,从他们身后传来笑声,“总算是好了。瞧你们闹出这动静的,让老太太都不能安生歇中觉了。”
听闻,花羡鱼和韩束忙转身,就见楚氏身边的廖嬷嬷过来了。
寥嬷嬷一手拉着韩束,一手拉着花羡鱼,“走,赶紧到老太太跟前去说明,让她老人家也好安心的。”
花羡鱼和韩束随寥嬷嬷进了上房,就见楚氏坐当中的榻上。
也是才起的功夫,楚氏并未有齐整的装扮,见花羡鱼和韩束进来,便忙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能有什么可恼的,都吵翻天了,真是越大越回去了不成。”
寥嬷嬷笑道:“没事了,我到时韩小相公正给我们小姐赔不是的。这不,又好了。”
楚氏招手让花羡鱼和韩束过来,一人坐她一边的,不时看看花羡鱼,又看看韩束的,罢了,又一手抓一个地拿过他们的手,放一处的,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都多大的人,还吵嘴的,小心生分了。”
楚氏的心思最是浅显的,她这一动,就没人不知道她的意思了。
韩束到底还年轻了,脸上不禁飘红了,暗暗地又抓紧了花羡鱼的手。
只花羡鱼是经历过了的,不敢有这非分之想的,只低了头便不再做声了。
康敏仍按素日楚氏起身的时辰,给楚氏立规矩来了。
只是楚氏忧心儿子的身子,便打发康敏赶紧回去侍疾,只说有花羡鱼和韩束陪她就好了。
康敏是什么人,可也是有一颗玲珑剔透心的,一进屋里便察觉不对了,只是一时半会的,她也不好多问的,便要走。
韩束见康敏辞了,忙道:“婶婶,表叔可醒了?我可方便去回话的。”
康敏道:“醒了,过一会子还要吃药的。可是去傅家给先生请安的话?”
韩束道:“正是。怕表叔一直记挂着。”
康敏道:“他老人家可好些了?”
韩束道:“瞧着已不妨了,大夫也说是偶感的风凉,只要小心保暖,吃食上清淡些,连药也是不用吃的。”
康敏点点头,“那便好。”
说着,韩束便要同康敏一并出去的,只是才走两步又回头对花羡鱼道:“这些个莲米妹妹都别动,剥这东西最伤指甲的。”罢了,又将自己原先剥好的莲子端到楚氏和花羡鱼面前,“这是我方才自己剥的,没经任何人的手,干干净净的,姨祖母和妹妹先用着,等我回来再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