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城主名字里有个琼字——琼,美玉也,以水灵玉雕一树琼华,这件礼物不可谓不用心。
“送东西的人呢?”一身红色礼服的苏琼,伸手抚过这株琼花树近乎透明的枝干,即使他也在玲珑阁中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也不免要为这东西赞叹一声。
“回禀城主,那人只坐下喝了一杯酒,便离开了。”
“他长什么样子?”苏琼一听也觉得奇怪,既然是来参加婚宴,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为什么要急匆匆的离开呢。
“那人带着个斗笠看不清模样,不过他头发好像是白的……哦对了,他背上还背着一把伞。今日晴空万里,看着颇有些奇怪。”管事当下也有些忐忑起来,婚宴之上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要不,您看要不要先把这东西搬到没人的地方去,免得有什么问题?”
苏琼听着,眉宇缓缓舒展开来。他嘴角轻轻一扬,看目光似乎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不必了。”
三十年后,太华仙宗苍龙峰。
执法长老玄怀因为一百多年前经脉被损,从此之后修为再未精进过一步,时至今日已是大限将至,任由何种灵丹妙药都再不管用。玄怀长老晚年接连遭遇女婿惨死,女儿也因此被幽禁终生的剧变,后来唯一被他寄予厚望的孙女也在一次下山历练中身中奇毒,后来虽然救回一条命,根基却已遭损坏,以致此生再无法修行,成了个废人。
或许是经受不住这些打击,玄怀脾气变得越发的坏,即使如今大限将至不得不卧病在床,也少有人敢一直守在他床前,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招来斥责。再加上他与同辈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好,除了掌门玄虚真人偶尔会来探病,其它的人便是寥寥无几。
是夜,轻风微微拂过窗幔,映出一个略显削瘦的身影来。
“……是谁!”原本闭着眼睛的玄怀忽然睁开了眼睛,陈年旧伤本来就让他睡得极不安稳,此时稍有动静便清醒了过来。然而他说话时的声音是喑哑的,仿佛漏了风的风箱,只发出非常轻微的呼呼声。
窗幔下的身影动了动,之间那人伸手一挑,大大方方的将窗幔挑了上去。
“是你……居然是你!”玄怀睁大眼睛看向那个侧坐在窗沿上的人,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他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起来:“顾子言,哈哈你竟然没有死在洪荒异兽手里,擅自离山三十年,你已经是太华仙宗的叛徒了。来人啊,来人!把这个叛徒给我抓起来!”
顾子言半阖着眼睛,仿佛没听到玄怀那几近歇斯底里的叫喊,他懒洋洋的将视线放空,淡淡开口:“不用叫人,整座苍龙峰都已经睡着了。”
玄怀一怔,然后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忽然大笑起来:“林境死了,沉月被关了几十年也疯了。就连初夏跟你下了一趟山,回来之后也成了废人。现在我也快死了,你开心了吗?想杀我报仇的话何不早点来,非要等到现在,你未免也太缩手缩脚了吧!”
“啊,之前只是没那个精力而已。前一阵才想起来,有些事得告诉你一声,要不然就晚了。”顾子言从窗沿上跳下来,动作轻盈无比,如同一只蝴蝶落了下来。
他走到玄怀面前,伸手从背后抽出了赤霄红莲。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赤霄红莲早就吸收了不知道多少精华,原本透明的剑身几乎凝成了实体,与原本的样貌已经所差无几。赤色的火龙盘旋在剑刃之上,火焰凝成的双眼盯着无法动弹分毫的玄怀,发出一阵阵低吼。
“还记得这把剑吧。”
“你、你是……苍炎。”玄怀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当初没人信我,如今看来墨敛还真是引狼入室……早该杀了你的。”
听到许久没有听人提起过的那个名字,顾子言淡然的面色忽然一暗,但是下一刻他又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高高在上,充满了不屑:“是啊,既然你没那个能力先解决掉我,那我自然是要回来找你讨一笔债的。”
“你想干什么?”感觉到了顾子言笑声中的冰冷,风烛残年的玄怀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顾子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刚好落在了眼眶之上。然后他在房间内点上了一炷冷香,有这炷奇香吊着命,即使被凌迟了的人也能再活上不短时间。
“礼尚往来,当初你们做了什么,我就怎么还回来。”
整个苍龙峰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所以没有人听到玄怀挣扎了一夜的惨叫和哀嚎。
五十年后,苍冥教。
当年苍炎魔尊的寝殿一直都空着,里面的摆设物件一概都没有动过,与当年别无二致。
顾子言抬手破开设在寝殿上的禁制,推开门走了进去。指尖跳出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将殿中两列烛火一一点亮,瞬间照出寝殿内堪称奢华的精致装饰来。
算上没有意识的那一百年的话,他已经有将近两百年没有回来过了。
伸手抚过殿内的物件,顾子言最后在那张水灵玉榻上坐了下来。当年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恍惚的坐在这里。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太久,顾子言也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此时再回到一切的,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怀念来。
顾子言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从殿门前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声。
“喵呜~”
殿门被稍稍推开一丝缝隙,一道银白轻盈的闪了进来。在幽蓝烛火的映衬下,猫儿那双异色眼眸显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