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不用再看她的记忆,顾子言也知道了。
闭上眼睛,顾子言这时候放松了身体,任由那鬼趋势。他能感觉到,这只鬼的恨意忽然变得极其明显,或许夫人从一开始就说的没错,这鬼便是苏璞的母亲素遥死后所化……不,不只,应该说素遥在大批枉死的魂魄中成了主导意识,这鬼不是一个人形成的,而是很多在同一个地方死掉的魂魄,被强行炼进了一件东西里面,这个东西应该就是七杀碑。而素遥的意识在这里面恰巧最强,所以在汲取了过量的怨恨之后,恨意变得格外强大。
那炼入了无数枉死魂魄的血刃如期斩下,顾子言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却感觉到刀刃被什么东西阻住了,再无法向下分毫。睁开眼睛,顾子言看到的是一双鲜血淋漓的手,那手死死抓住血刃,完全不顾锋利的刀刃,和上面哀嚎的鬼影,就那样用尽全身力气,将血刃阻在了妇人面前。
原本被打晕的苏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他硬是用一双手挡住了锋利的刀刃。作为亲生母子,妇人的记忆他也能断断续续看到,他顾不上自己几乎被斩断半边的手掌,看着顾子言:“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有多恨。可是她是我娘,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你不能看着她去死,她当年却能亲手送苏璞去死。”顾子言缓缓开口,那鬼似乎是怔住了,它没有想到顾子言居然在帮它这边说话,一时间也忘了有所动作。
“我知道,所以如果你要以命抵命,那么就杀了我吧。”苏琼心一横,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顾子言冷笑起来:“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血刃被生生抽出,苏琼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个大胆的人,所以咬着牙不敢睁眼。一道劲风从上斩下,但最后落在苏琼脖子上的并不是锋利的刀刃,而是一个表面柔滑的东西。
他疑惑的睁开眼睛,发现顾子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而搭在他脖子上的,竟是顾子言那把星河伞。苏琼死里逃生,一阵恍惚之后只见星河伞在他面前缓缓升起,轻纱缓缓,那温柔明亮的星光洒下,将一切血腥杀戮都隔绝在外。
虽然说早些年苏琼曾经找过茬,但是顾子言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杀了他。同门相残,这事要是真的干了,那他就别想安心在天华剑派呆了。
“愣着干什么,等我砍你吗?赶紧站远点,一会儿打起来我可没工夫保护你。”顾子言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星河伞的尾端,从中缓缓抽出一把流光四溢的长剑。
那长剑上竟是跳动的半透明火焰,鬼在看到的一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微小的痛呼。
虽然声音很小,但顾子言还是听到了。赤霄红莲几经战火,被斩于剑下的亡魂不知其数,且本来就是上古凶物,论起凶恶来,七杀碑怕是比不上它的。所以这鬼虽然强,却也是会天生对赤霄红莲产生畏惧的。
“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当初夺了苏璞的身体,许诺过什么?”那鬼见顾子言脱离了它的控制,又畏惧赤霄红莲的火焰,即刻慌乱起来。
顾子言不理它,左手提剑,反手像右手中的血刃斩下。
两件都是极为凶恶的兵刃,此时撞在一处,一时间上千鬼魂一同嚎哭起来,让人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七杀碑化作的血刃渐渐开始抵不住攻击,血雾寸寸散开,像是在躲避赤霄红莲的锋芒。顾子言左手再起一道灵力,这次直接将血刃从中斩裂!
断开的血刃瞬间又变成了碎开的石碑,掉在了地上。
顾子言抬头,看着无数怨魂从七杀碑中涌出,朝着半空中的那个鬼涌去。他看着半空,轻轻叹了口气,手中长剑抖落万千光辉:“到此为止吧,已经够了。杀死你的是那些黑衣教徒,你现在真的要顺他们的意思继续大开杀戒,帮他们成事吗?”
重逢
苏府正厅外天色蔚蓝,阳光淡淡散落一地,然而不过几步之隔,却起了一层非常浓烈的白雾。这些雾气筑成一道高墙,将整个正厅都笼罩其中,遮挡住一切视线。
除了顾子言之外,太华仙宗来的九位弟子都已经齐聚此处。本来白术在顾子言消失的时候,只回去找了墨敛,然而本来就住在一个院子里,林初夏一行听到这消息,居然也是跟着过来了。别的人不知道,但林初夏那小眼神摆明了就是来看笑话的,不对,她根本巴不得顾子言永远都出不来才好。
一丝淡淡的冷香烧着,那是殷离点燃的一炷失魂引。
看着那香一点点烧,殷离皱眉叹了口气:“鬼自己没有实体,所以大多喜欢控人心神,往日我见家里长辈都是用这香来安稳神魂。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雾,失魂引的气味还能不能传进去。”
墨敛站在一片雾气前,伸手触及的一片冰冷坚硬的东西。墨敛本身体温就偏寒,能让他觉得寒冷,可想而知这常人置身于其中会是个什么感受。冰蓝剑芒从指间出现,将无形的墙壁斩开一道缺口,从缺口中散出一阵阴冷的风,让站在附近的白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们在此等候。”墨敛说完,手上倏尔多了一盏灯笼。那灯笼中火焰呈青色,即使在浓烈的白雾中,也能将周围照亮一小片。提着这盏灯笼,他走进了那道被斩开的缺口中。
脚下的土地是湿润的,透过灯笼青色的光可以隐约看见,路边都是缀着露水的青草。草丛及腰高,长得非常茂盛,却纷纷都被露水压得直不起腰来。风冷冷的吹过,发出呜呜的低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