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境本来就因为离昭的事情,不仅暗暗怀疑顾子言偏心,还逐渐对自己的现状觉得不满。他修为不低,但除了大弟子这个名分之外,在苍冥教中并没有其它职位。于是当玄怀许诺给他一系列好处之后,他心动了。
玄怀要他做的,不过是在顾子言的剑上做手脚,到时候再报个信就行了。不说报信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林境平常都是侍奉在顾子言身边,想要碰到他的剑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这样两个条件就可以换来丰厚的回馈,本来就生了恨意的林境自然是欣然应允了。
之后种种,离昭几乎不敢再去回忆那座荒谷之中的情形。
如果不是他当时忍住了那一口气,没有和林境起冲突的话,那么顾子言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个念头无数次的出现在离昭的脑海之中,以至于后来他一直近乎于偏执的认为,顾子言的死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是一种执念,容不得旁人撕开分毫的执念。
所以当离昭知道星炽欺上瞒下,硬是将重生后的顾子言拦在了苍冥教之外的时候,他才会失去了往常了冷静。那时候他在面对星炽的时候,几乎称得上是暴怒的。如果星炽不是陪他在古域之中出生入死过,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连关入血狱河的机会都不会有。
说起来,他到底对顾子言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或许离昭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当年顾子言那一丝一缕的温柔被他记了太久,当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将其彻底带走的时候,一切都变成了深入骨髓的疼痛。一个人一旦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他曾经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很在意顾子言,不过他没有太多奢望,只要……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一切安好,就足够了。
离昭所留恋的,只是那份温柔,那份曾经失去又失而复返的温柔。
“师父,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将游离的思绪收回来,离昭微微扬起嘴角。
顾子言想了想,最后看着离昭的眼神最终还是心软了:“一直到你渡劫期圆满……不过提前说好,可不许故意压着灵力不飞升!”
“嗯,我不会的。”离昭点了点头。
刻意压制灵力而让自己不飞升,这种危险又任性的权利,只属于另外一个人。
离昭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开心,他只是觉得有些失落而已——反正如果顾子言觉得开心的话,他这个当徒弟的当然也是一样的心情。
从渡劫到飞升,离昭用了二十年的时间。
这二十年的时间,加上当初在苍冥教的十年,再加上太华仙宗的七年。
一共三十七年时间,占了离昭整个生命将近五分之一。
他没什么遗憾,因为每一次他都等到过。
魔界
百年后,太华仙宗。
顾子言敛去了周身的气息,再加上他身上那件出自太华仙宗的校服,一路正大光明走到白龙峰上,也没有被人发现什么异常。路上遇到的都是些生面孔,一百年的时间过去,太华仙宗的弟子也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批,他竟然是一个都不认得了。
“哎!这会儿你不能进去,白师叔在准备……”
然而走到目的地的时候,顾子言依然被一个小弟子拦在了门口。想当初在鱼跃门中第一次见白术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幅模样,转眼一百多年过去,白术也成了小弟子口中的师叔了。
想到此处,顾子言难免感慨。
他朝着小弟子微微一笑:“那你帮我去问一问如何?就说我姓顾。”
“……唔,好吧。”小弟子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在顾子言那浅淡的笑容中吞了下去。白发如雪\黑眸幽深,淡色的唇微微扬起的时候,便是一副落入旁人眼中的画。
小弟子慌慌忙忙的转身跑进门,片刻之后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他喘了口气:“那个,白师叔说……让你滚进去。”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弟子说道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顾子言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小弟子的脑袋,大步朝着门中走去。
房中,白术站在桌前沏了一壶茶。他的动作很慢,也很精致,袅袅的雾气裹着茶香一点点飘出来,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股清香。
顾子言在边坐了下来,白术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一边轻轻哼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回来看我啊,一百年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呢。”
毕竟是年纪都大了,要是放在以往,顾子言估摸着白术可能会直接上来打他一顿也说不定。
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极淡的茶香在齿间缭绕开来,顾子言这才低着头开口道:“我这情况不是不方便过来嘛,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将手中的茶壶放下,白术也坐了下来。比起以往,他变得沉默了很多——或许应该说是沉稳了很多,他身上是一袭刚刚换上的袍服,比任何一件弟子的衣服都更厚重、更繁复。这是一件长老所穿的正装,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被穿出来,而顾子言选择今天回来,就是因为今天是白术继任白龙峰长老的日子。
原先白龙峰的玄谷长老,年纪比同辈的其他人都大得多,他最近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于是便像玄虚掌门主动请辞,然后独自一个人去游山玩水去了。
于是白龙峰长老的这个位子,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如今已是元婴境界的白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