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的分工原封不动,猛哥依然负责报社的各项工作,言良生不过是挂个总编的牌子罢了。他高兴就过来瞅两眼,不高兴完全可以一两年不露面,打个电话来,无论说什么都是圣旨。
会议简短俐落,言良生只说了一句话,“大家继续努力!”
即便是离开,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落落。落落站在窗前看他,他从容地上车去,那姿态,像再复杂的一切,也不过云淡风轻。
落落在心里默默地说,一眼,一眼就好。拜托你抬起头来,哪怕只不过是仰望晴空里的碧云。
车子轻轻鸣声喇叭,轻盈地疾驰而去。
手机响起来,是陈启真。电话里的他有点兴奋,“落落,我妈妈来了。说我们工作都忙,那就由她来帮我们装修房子好了。”
这个男人,一早就买好房子,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她的首肯,他不会催她,他只懂得默默等待。他真的是个好人。嫁给他,幸福是一定的。
落落的心轻轻地牵动一下,说,“晚上一块吃饭好吗?我请客,为伯母接风洗尘。”
陈启真笑了,“面子真大,我都嫉妒了。你都没请过我。”
落落说,“谁叫你比我有钱。而且你又比我老。你要照顾妹妹啊。”
陈启真大笑起来,半晌,轻声说,“呀,落落,怎么办,我真爱你。”
落落笑,轻声说,“一身疙瘩。”
轻笑间便约好晚上六点,陈启真要来接她,落落坚持要自己过去。
因为想着要给启真的母亲准备份见面礼,听启真说过,是知书达礼的知识女性,自然不喜太过奢华和张扬的东西。在商场里逛了一圈,陈启真的电话来了,落落只好匆忙地买条丝巾,冲到马路边上叫车。
出租车有点破旧,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车厢里却意外地播放着忧伤的情歌:没关系,从前还不是这样一个人,可今天为什么却特别难过……
落落听得有点出神,手机又响。落落看也不看,拿起来就说,“呀,启真,我马上就到了。”
那头却是乔小米,听得出来那边有点嘈杂。乔小米说,“啊呀落落姐,那个,那个,言良生,出了车祸了,我们约好一块去医院看看情况,你要不要一块去?”
“什么?”
“哦,说是今天早上开了快车。”
“那么,他怎么样?”
“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好像还在手术室吧。”
电话挂断了,落落急切地对司机说,“麻烦您,到人民医院。”心里头乱糟糟的,他为什么开快车?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坐立不安地又叫司机,“麻烦您,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车行到中山在道,堵住了。交警站在街道中间,拼尽全力地吹着哨子,车子像上了年纪的老牛,慢腾腾地向前移。
落落等不及了,付了车钱下了车,太急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嫌走着太慢,便小跑起来。擦肩而过的行人好奇地盯着她看,是的是的,是有点奇怪。一个穿着时髦的时尚女子,蹬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奔跑。落落一辈子没有尝试过这样跑步,她不喜欢体育课,小时候八百米测试,她从来不及格。
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门口,碰上了乔小米。她一把抓住乔小米,“良生怎么样了?”
乔小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他秘书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只说言总不喜欢嘈杂。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了。不过估计性命没问题的。不然那秘书不会那么镇静。”
落落叫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强作镇静啊。”
乔小米说,“你怎么了,落落?”
落落这才觉得自己的失态。她侧过脑袋,掩饰地说,“呵,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吗?可为什么心跳得不像是自己的?
乔小米亲热地拉拉她的手臂,“走吧,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呆在这里,也无事于补,不过自讨没趣罢了。落落姐,我们吃饭去好了。”
落落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努力地冲乔小米笑了笑,“呵,你去吧。我约了朋友吃饭。”
“那好,我走啰。落落姐拜拜。”
“小米拜拜。”
独自坐在门诊室的长椅上,落落这才觉得脚在疼,低下头一看,脚踝被磨破了,她的泪轻轻滴下来:天哪良生,你不能有事。
手机响了。这次真是陈启真,“落落,你怎么还没到?没出什么事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落落疲惫地说,“不好意思启真,我因为有点急事不能过去了,你代我向伯母说声抱歉,改天一定亲自向她陪罪。对不起启真。”
手机关掉了。落落倚在长凳上,有护士走过来,她急忙站起来问,“你好护士小姐,请问,今天下午送进来的言良生,嗯,言良生,他的手术结束了吗?”
护士还没回答,旁边有人惊呼,“落落!”
落落回过头,竟然是叶佳怡!
叶佳怡沉着脸,惊愕的眼神里满是疑问。落落心里为难死了。她拉着叶佳怡走出医院,门外夜色初降,叶佳怡燃支烟吸上。
沉默半晌,落落抬起头来,轻声说,“我先走了!”叶佳怡又气又急,在她身后大叫,“周宝落!”
她知道叶佳怡会震惊,会生气,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事,又该如何向人表达?即便从那久远的从前说起,叶佳怡仍然有理由生气,她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告诉佳怡,她和言良生,十年前就认识。如今倒显得,她委琐卑鄙,明知道女友爱上了旧交,还要在其中偷偷插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