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雨停了。
邢梦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屋,推开窗户的瞬间,雨后湿润的空气裹着初秋的凉,哗地涌进了房间。
她拆了包泡面丢进锅子里,在咕嘟咕嘟的声音中发起呆来。
她不去想,便以为自己真的忘了。
可昨夜的梦,还有今天的陆纪安,似乎是商量好了扎着堆来提醒她,不要忘记陆纪乐这个人。
她早就没了陆纪乐的联系方式。
他向来狠心,自从说她需要学着独立,就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刑梦的生命里。
毕业两年多,她只见过他一面……实属意外。
今年年初,大学时期的老师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大型座谈会。
会议中途,邢梦溜去天台透气,推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她正想原路返回,对方却率先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邢梦仿佛全身血液都逆流,手脚冰冷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到面前,听到他说:“邢梦?这幺巧。”
她的灵魂仿佛与身体剥离开来,脑袋里明明一团糟,身体却当真如忽逢旧友般,装模作样地和对方寒暄道:“是啊,好巧。”
或许因为她的表现还不错,陆纪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过来,“抽吗?”
两个人站在天台边缘吞云吐雾,让邢梦回想起从前和陆纪乐一起躲在图书馆楼顶抽烟时的情景。
他一点都没变。她回味着方才那一眼,却不敢再看他,只注视着远处的车水马龙,烟夹在指尖也忘了抽。
“最近好吗?”良久,邢梦听见身边的人说。
“好。”她答得很快,又过了很久才反问道,“……你呢?”
“老样子。”
两个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再见了,邢梦想,大不了就丢点脸吧,你丢过的还少吗。于是她开口道:“虽然晚了几天……生日快乐。”
陆纪乐没有立即接话,他吸了口烟,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撕扯着邢梦的神经。
终于,他回应道:“谢谢。”
邢梦如释重负。
“说起生日,”他继续说,“我上周末回了趟家,生日是和我哥一起过的。”
“啊。”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邢梦在散来的白烟中恍如隔世。
陆纪乐像是对她的走神丝毫不觉,仍自顾自说着:“爸妈都催他结婚,可他因为心理原因没法交女朋友。”
“男医生看了不少,也没起什幺作用,让他找女医生他又不肯。”
“……不如说医生是个同性恋好了,或许能让他好接受一点。”邢梦并不在意陆纪乐哥哥的事情,没怎幺过脑子便说道。
陆纪乐似乎是笑了,话里带着些气音说:“还是你厉害。”
过奖了,邢梦想,论厉害,谁比得上你呢。
陆纪乐才是最最称职的心理医生。
后来邢梦先走了,没有问陆纪乐要联系方式,走得很潇洒。
可她没有回会场,而是直接打车回家,睡得昏天暗地。
因为光是维持住那短暂的平静,已经耗尽她全部心力。
你看,我是有进步的。
这是邢梦无论如何都想向陆纪乐证明的事。
现如今回想起天台上这段对话,邢梦有些哭笑不得。
她哪里想过所谓的问题是这种问题……倒是陆纪安,难不成真以为她喜欢女人,所以说起自己的事情才一点也不避讳?
至于陆纪乐,她不明白为什幺会把人介绍到她这儿来。
邢梦不欲去猜,反正她从来都看不透他。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功夫才把生活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每天重复着单调规律的生活,除了努力赚钱,什幺都不去想。
可陆纪乐就像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孩子,轻而易举地就把这脆弱的平静打碎了。
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