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真好。”周庭霄半晌才开得起口,“从前我娘大抵也想如此……只不过她没有机会亲自这般。我离开她后,也再没有机会去探望过她一回、给她写过一封信。”
“可不巧了,我也是。”明明是伤心事,周立寒却偏要哈哈两声:
“后来我惹了事,娘让我走。我在路上就得知娘替我去受罪的消息,但我不能回头,否则我和她都会陷在那里……那个虽然有家,却为了利益而舍弃我们的家。”
周庭霄久久说不出话。
“躲到岩城投奔了姥爷,我本想只学些猎术就混吃等死。”周立寒大抵还是喝多了,周庭霄没应她也絮絮叨叨着平时根本翘不开的话:
“可当我每每听说谁家闺女被拐、谁家妇人被欺,又还是泯不掉执念……学了武,混进锦衣所,从无品的缇骑做起。妄想着步步高升,能升回…家的地方,能有足够的底气和能耐,万一能把娘救出来呢?”
周庭霄把小手从衣服里伸出来,覆上她的手背,“会有那一天的。”
“哈哈哈哈哈……借你吉言,我今晚先信了。”周立寒朗声大笑,“明日醒来再回归现实吧。”
这么悲观么?事情很严重么?周庭霄蹙起已有剑形的小浓眉,担忧地望着她。
他很想帮兄长呢。
剩下的路途周立寒没再说话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今晚漏的嘴有些多,除了偶尔打打酒嗝不再开口。
周庭霄虽然有些遗憾,没能再探听出更多事情。
但已经有不少事情值得思考了。
……
……
周庭霄正式进书院上学后,与周立寒开启了只有晚上戌时之后才见得到的日常。
起初周立寒还会检查一下老弟的课业,然后现完全没必要而且自己也不是全能看懂,就直接撒手乐得清闲。
别的小孩要花一晚上读的书习的题,周庭霄下午就在书院写完了,并总是自觉到秦老匠的铺子去学手艺。
直到周立寒下职来接他回家。
“兄长,你有去过榕岩书院的藏书阁么?”
这天晚上,周立寒下职照旧来秦老匠的铺子接周庭霄,路上忽然被问到。
“当锦衣卫之前去过吧。”周立寒咳咳一声,刚好这可以解释她为什么看起来疑似读过书,“怎么了?”
周庭霄盯着她:“那兄长是否觉得,那里的藏书有些怪?”
“啊?藏书能有什么奇怪的。”周立寒不解。
“……也没什么。”周庭霄改问道,“兄长,岩城的外来人里,有没有身世比较奇特的?”
“不知道啊,这个不归锦衣所管。”周立寒继续疑惑,“怎么了?什么藏书让你看出岩城有奇特的外来人了?”
周庭霄垂眸,“那里大多都是较为普及的书目,没有什么特别的。唯独有几卷是……举世无双的孤本。”
“哦?我们这山沟沟的小书院还能有这稀罕玩意?”
“那兄长知道,书院里的书都是谁贡献的么?”
“采苹街的乡绅黄氏,延陵来的外绅吴氏……”
周立寒列举了一些给他,想了想又道,“喔,老秦爷搬铺子的时候也捐过一些,好像是匠工技法类吧。”
她边说边抻起脖子,没看到周庭霄的瞳孔骤然一缩。
等她的眼神回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态。
“那老秦爷大概是什么时候来岩城的呢?”周庭霄又问。
周立寒倒没觉他有什么奇怪,毕竟读书人对一些书的由来和年份好奇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