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不科学。按照你的说法,急诊楼里有那么多人,可它们成群结队旁若无人地扑到那些病危的患者身上……”我回想了一下那副样子,被它们笼罩住的人简直就像是被吸食掉了所有生命。“……是饥不择食?”
“不太可能……一只两只女蟹根本杀不掉人,顶多就是吸了些阳气,让人变得虚弱。”他又拿出那个铃铛,悬在手腕上一下一下晃悠。反正吵也就吵到我,别人听不见。“但是那么多……至少有五六百只了,被那么多女蟹一起吸食,哪怕是个健康的人都扛不住。”
“还有件事情我觉得奇怪。”我说,“我以前从来没看到过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是你来了之后……”
“我知道。”
出乎我意料的,他居然说他知道。然后昆麒麟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盒子。盒子的上面有个长方形的开口,一根针横在这个开口上。我不知道这个盒子是干嘛的,就见他掏出了一卷细长的纸袋,从盒子的侧边塞了进去。那纸条的宽度和盒子的宽度一样,可以再从另外一头拉出来。他说了一句你看好,然后就缓缓拉动那条纸带——我看不出这东西运作的机理,开口旁的针不断颤动,里面应该有墨水,在纸带上画出了高高低低的起伏波纹。
——看到这个我就笑了。这个铁盒子就类似于一个超迷你的心电图机。
“你知道这像啥吗?”我凑过去看那些纸带子上的波纹,起伏有大有小,但都很剧烈。“这就像是心电图。你在给什么拉心电图?”
他低头抬眼看了我一下,细长的眼神中却少有的没了笑意。过了一会,这条纸带大概被拉出了三十厘米左右,他才将纸头裁断掉,把东西都收好。我就看见昆麒麟又从背包外面的口袋掏出了两条折叠着的纸带给我。
“这是刚才拉出来的灵波。”他说。“这两条,一条是今年六月张志仁事件时我拉的。还有一条是去年来这里办事时候顺手拉的。”
据昆麒麟的说法,那个铁盒子是他们的必备工具,用来看一个地方的灵力波动有多强。波动起伏越大,说明这个地方的灵体越多。一般阳气重的地方灵波就少,而阴气重的地方譬如医院、坟地之类的,灵波就会稍稍大。
“——但是再大也没有这么离谱的。”他指着那条起伏较小的波纹给我看——那是去年七院的灵波。“去年还很正常。但今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里的灵波突变了。七院的灵波一下子变得十分巨大并且不安定,所以,有些灵感较强的人——比如你,平时看不到那些东西,现在却也能看到了。”
我手里还拿着那条纸带,盯着上面的起伏。也就是说,最近的种种异样都是由于这个?
“原因呢?”我问。
他摇头,“不清楚。可能和天相有关。比如月主阴,圆月时阴气会很重。但天相不会影响那么久远……在我的印象里,只有过一次……”
他经历过那种情况?那干什么说不清楚?
昆麒麟手中夹着一条纸带,坐在我面前,神情带着些说不出的味道。硬要说的话,他有那么一刹那的难过。
“……只有过一次……”他的声音很轻,手指有一种轻微的颤抖,如果不是带动了下面的纸带,我根本注意不到。“……那一次,是我造成的。”
“啊?你?”
“……不说那个。总之,这么大的灵波很不稳定,很多原来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也会出现。更严重的是,它们会影响到你们。”他笑了笑,将纸带都收起来,方才的神色一扫而空。“‘能看到’和‘能接触到’是完全不一样的。当你能看到它们的时候,不仅仅意味着它们进入了你们的世界,也意味着……你们进入了它的世界。”
当听完他说的话后,有一句话也出现在了我的脑中——当你看着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你。
之后会如何?我能看到它们,而脖子上那些隐约的伤疤很明确地表示了,我也能接触到它们——同样的,它们也能接触到我。
“那么那些蟹会不会把我……”
“不会。它们再如何异常也是有个度的。”他说。“但有一点,今天女蟹的数量也太多了,我总觉得……”
“你别再觉得了,你再觉得我都不敢待七院工作了。”
“哦,说到这个,最近你真的避一避。”昆麒麟点头,“我就觉得吧,会不会和很多年前一样……这次的灵波异常,也是人为的?”
——人为的?
我本能地就想到了一部很古老的电影,叫做什么的婴儿。女主他隔壁邻居好像是个什么邪教协会,强行把她孩子给搞成了恶魔之类的。那么七院会变成异常也是人为的?谁会那么无聊啊,目的是啥?
我正兀自乱想,突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昆麒麟拿着那铃铛,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着我。
“……想什么呢。”
“没啥。哎,话说你来这干啥?我们都快下班了。”
“大哥……”他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就像是看个弱智儿童。“你没问题吧。我半个小时前才和你说过啊,接到了委托啊——委托。”
“啊!就是说,你又有老板了?”
“就在今天那个急诊楼。”他说,这货就和我借了外科的休息室,准备一口气睡到晚上再去查。我过了一会就下班了,走向电梯时正好撞上陆姐。
“小丘,你最近去看过顾莲影没?”她问。“上次不是说她情绪不太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