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一如既往地具有优秀的工作素养,那些女士服装总会附加各种各样花哨的噱头和天花乱坠的推荐词。
可是,“婚纱”两个字一出现就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让他变得像个只会认同的傻瓜。
可偏偏这一件上面镶嵌的亮片有贝母元素,谁说这不是一种命中注定呢?
他悲哀又甜蜜地为这些巧合赋予了太多意义。
她选了他为了混在其中添置的另外一件泳衣,虽然如此,可是原楚聿等在更衣室外面时,莫名有一种陪伴心上人在婚纱店试衣时等待她拉开帘子的期待。
她走出来时,耳边还有无比聒噪烦人的楚弘,可原楚聿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类似于梦中忽然惊醒的那一刹,他分明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被用力抓了一把后狠狠收紧的感觉。
他连呼吸都夹紧,感官失灵,一些片段式的极度混乱情色的念头在大脑里明明灭灭,他不觉得她腿上的暗红色胎记是败笔,相反,他觉得她漂亮极了,那些不规则的胎记边缘像是水母的触角,她的腿上有一只活泼可爱的水母。
他非常非常想要亲吻那只小水母。
他甚至更过分地,想要把她推进去,关上更衣室的门,把她用力地按在镜子前,然后把由他送出她自愿穿上的泳衣再亲手剥掉。
林琅意的出现好像把他那层人前端正克己的人皮都揭了下来,让那团肮脏、混沌、下流、恶劣的黑雾叫嚣翻滚。
他几乎要在她面前维持不住平静。
史铁生说:“你镇定了但仍在燃烧,你平稳了却更加浩荡。”②
不是的,不是的,这句话根本不该是用在这里的,也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脑子都被烧坏了吗?
泡进泳池的水里,他的脑子才慢慢清明起来。
她说珍珠外层的珠层形成不易,需要绝对的自律、专注和追求,但同时,内里的那粒沙子能借势扶摇直上,扭转乾坤,沙子本身的缺陷不是缺陷,而是利己的最佳选择,是内部积分卡。
他跟她一定是同类,她散发出了一丁点儿的同频信号,他就巴巴劫劫地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
林琅意水性极好,她对待竞技体育的态度非常认真,丝毫不会在意比赛时的碰撞和对抗,她只会宽容地将一切归于正常接触。
可原楚聿不是。
白皙的手臂、纤细的小腿、柔软的侧腰……荒诞的联想像阴暗潮湿的苔藓,又像束缚裹缠的蜘蛛网,他很难将她视作与其他芸芸众生一样的甲乙丙丁,他端着那一张清风霁月的脸,想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难以启齿的下作东西。
原娉然的到来让他终于勉强装回了平日里的样子,可楚弘和庄岚的针对让他觉得维持表面的和睦是毫无必要的一件事。
程砚靳不在,他没有立场,可那又怎么呢?
他不是拿着哨子公平正义的裁判员,他本来就是怀揣着私心的偏心者。
他已经想好了,林琅意既然并没有与程砚靳爱的死去活来一见钟情,那必然是出于商业联姻的目的,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只要联姻取消,他就不必这么瞻前顾后。
比赛继续,原楚聿索性也放开了手脚,认真对待一场比赛是对对手的尊重,他打算好好打到结束。
直到那个差错的吻。
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一个吻。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地用那双水洗般的眼眸望向他,还带着一点做错了事的紧张。
茨维格说:“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怀里的那只怀表,你根本不知道它绷紧的发条。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③
原楚聿彻底沉入水下,大量水涌入口鼻,呛水的酸涩涨意从鼻梁一路冲上太阳穴,他连踩在池底的那两秒都摇晃着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仿佛真的回到了第一次学游泳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掌控不了水。
此刻,他也掌控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