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逐渐加重的眼皮让她逐渐提不起更多想法。
这次因为严格控制了剂量,所以神血带来的副作用并没有刺痛,反倒减缓了身上原先残留的痛楚,随之而来的困,是触动了身体在急剧变化时产生的自我休眠程序。
算了,醒来再说吧。原晴之想。
反正这东西只在戏内有用。就算喝了,神血使得严梨变成永生之躯,成了庆神的巫女,也不会影响她在找回玲珑骰子后的离开。
这么想着,她彻底放弃同困意抵抗,安静地睡了。
原晴之不知道的是,在她睡下后,守了她一整晚的虞梦惊不仅没有离开。而是又直勾勾地看了她好一会,这才把人重新抱起,好好放回被褥里。
少女睡着时十分安稳,双手交叠在胸口,面色红润,胸膛起伏。
虞梦惊帮她捻好被角,想了想,自己也俯身上床,在她身旁躺下。
摘星楼是他亲自设计的神国,一切都是最高规格建造。顶层主卧自然布置得极为雅致,奈何其主人并未使用过这张床,以至于在挤上两个人,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超规格身高体型后,骤然显得有些逼仄。
得把床换大一点了。虞梦惊盯着帷幔,漫无目的地想。
之前沉眠那几百年,说是沉眠,实际上只是因为被封印在夜红神龛里,局限于方寸之地,实在无事可做,只能睡觉。事实上,神明不需要睡眠。所以等后来在薛宅地下解除一半封印,恢复自由后,虞梦惊便再没合过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无需靠睡眠补充能量,但看着自己的巫女睡得如此之香,庆神竟然也奇迹般感到一星半点困意。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从未感受过这么安静,安宁的时刻。
从有记忆那一刻开始,虞梦惊感受到最多的,便是“无趣”二字。
无数人被他这幅堪称魔貌的皮囊的吸引,或是觊觎于庆神本身。扎根在人性深处的劣性根被挖掘,继而扩大,永远沐浴在旁人贪婪恶意垂涎的目光里。他们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袍角,万众俯首。
虞梦惊只觉得无聊。为了找乐子,开始挑事拱火,编排剧本,游戏众生。
可这些带来的趣味转瞬即逝,不过片刻便消隐无踪。
在遇到她之前,总是这样的。
她带来的快乐太过美好,如夜昙般短暂,如露水般易逝。随后便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独自等待的孤寂与更大的空虚。
好在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听着怀里那个沉稳鲜活的心跳声,虞梦惊缓缓阖眼。
或许是久不沉眠的缘故,神明破天荒地做了个梦。
梦境的开头,是几千年前。
虞梦惊活着的日子太长了,以至于忘记了很多东西。身为神明,他应当是经历过两次诞生的。第一次早已记不清,第二次则是他彻彻底底堕为邪神的日子。
梦里最清晰的初始,天空是暗无天日的昏红,孑然一身的少年神明赤足从沸腾的血水里漠然走出,对周围地上哀嚎着逐渐腐蚀,撕扯着自己脸皮的人无动于衷。
那些丑陋的凡人彻底融化在血水中,到处都是升上天空的黏稠黑线,仿佛一场永无止境,从地上降生的瓢泼黑雨。
那是恶人的眼泪,不值得怜悯的罪孽。
虞梦惊继续在荒野上行走,鲜血织就的袍角拂过荒芜的树叶和土地。
刚诞生的邪神脑海空无一物,他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要去寻找一样东西,一样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只有这个东西,才能补全他皮囊下空洞回响的森森白骨。
在荒野的尽头,一群须发皆白,穿着讲究的方士等候良久。见他携浸染半幕天的滚滚血水和瘴气而来,被天地威压逼得瑟瑟发抖,不由得叩身下拜。
“尊敬的神啊,我们知晓您一直在寻找的是什么。”
这番话,成功使得少年神明驻足。
他红眸澄澈平静,毫无阴霾,淡淡地开口:“是什么?”
事实上,那只是方士们为了镇压夺取他的气运,编织而出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