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光,”他对着话筒喊了一声,“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小雨我还要问问看,如果她也觉得可以,那就麻烦你了。”
周庭光说“好”和“没关系”,然后又说:“刚好还需要一定时间去调查宋好和白温去见的那个人,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听着这些话,束之突然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很感激周庭光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一方面又有些好奇周庭光在看到他曾经的那些照片时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他轻贱、廉价、肮脏,其实他也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可还是会产生这样的担忧。
不过最后也还是没问,只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非常真挚地说“谢谢”和“麻烦你了”。
束之原本以为今日的交谈即将到此为止,但在用短暂的沉默过渡后,周庭光突然又开口,他说:“阿之,很不容易吧,真是辛苦你了。”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偏束之就是听懂了。
他瘪了瘪嘴,想回答没什么,但是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就突然变了调,悲泣从喉咙中不自觉地泄露出来,最后眼睛也不受自己控制地落下了泪。
这些年束之听过很多话,有人嘲讽、有人谩骂、有人劝慰、有人祝福,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身边理解他的痛楚,跟他说不容易、跟他说辛苦了。
旁人都是在安慰现在的他,唯独周庭光,穿过厚厚的时空高墙,展臂抱住了当时最需要帮助的那个束之,而现在的束之也在被改变的过去中汲取到了力量。
他没给出回答,周庭光却很有耐心,没有询问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大概十多分钟后,束之才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用掌根重重地抹去脸上的泪,半哑着嗓子说:“我今天来录真人秀节目了,还遇见了白温,真是倒霉。”
“嗯。”周庭光安抚他,又很纵容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今天也辛苦了。”
当天晚上,辛苦的束之带着辛苦过后的安抚轻松入睡,还做了一个醒来后记不得内容的美梦,疲惫被悉数洗净。-
李施曼跟着看完了一整期节目的直播,对于白温的出现,她显然是更不满意的那个,于是无需束之告状,她就开始雷厉风行地处理起来。
据束之听到的小道消息说,李施曼为了此事和嘉仓的高层大吵了一架,大骂他们公司做了这么多年在娱乐圈还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自家公司的演员被一而再再三地欺负竟然都给不出任何有效的措施,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李施曼在嘉仓的地位不太一般,与其说是员工不如说是合作伙伴,毕竟她在娱乐圈当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又带出过不少大名气大的艺人,这些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都已经足够让她自己出去开工作室,还留下来也全是因为念着旧情。
于是为了安抚她,嘉仓又给出了许多东西,并承诺关于束之未来的发展一定会重视起来,那些话李施曼是信了还是没信外人各有猜测,但嘉仓给到的东西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不过事后,她在束之的面前毫不避讳地透露出了对嘉仓的不满,嘴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之仔啊之仔,你快点傍上周生咯,等我带你们出去开工作室,大富大贵呀。”
这话束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能非常认真地应付了几句。
实际他自己也很想和周庭光有些什么关系,但他想也没有用,这个需要周庭光也想才行。
等从节目的拍摄地回到港湾之后,束之去疗养院探望了小雨。
小雨的状态和起色都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了很多,两人聊了一些不算太有营养又很消磨时间的话题,对于没能获奖,她像从前一样表现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大骂了刘晶等辈十几分钟,最后嗓子略微干哑才停了下来。
束之既觉得可爱又莫名感动,情绪被调动之下,也跟着低声地骂了几句刘晶、宋好和白温,说出的话不是很好听,但心里痛快很多。
他又将周庭光提的事说给了小雨听,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她就应允下了。
并且非常郑重地说:“束老师你不要担心我承受不了,或许以前是有点吧,毕竟被人逼着下跪、自扇耳光还要被拍视频确实很丢人,但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已经看开了,没理由做错事的是他们,最后瞻前顾后的还是我们。
“而且像他们那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只是以前被压着而已,现在有人能帮忙解决,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没准还能改改这破剧组的风气呢。”
大多剧组就像是一个未经演化的小型封建王朝,即使只是一个未触及到核心的制片组小组长,都能随意地践踏手底下员工的尊严和人格,更毋论剧组的导演和一言堂的投资商。而杀青后才结算工资、只有依靠人情介绍才能接到下一个剧组工作这样的剧组制度,会让大多数的受害者选择忍气吞声,亦或是最终加入其中。
“好,我知道了。”束之说,然后心中荡起了很小的波澜,而这样的情绪又逐渐开始演化扩大,让他不由得开始期待着最后的审判,像读故事的人期待着结果。
准备离开的时候,束之站起身摸了一下小雨的头发,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来的时候买的荔枝味棒棒糖。“港湾的荔枝要上市了,下次给你带一些过来。”
小雨接过他的糖,捏着棒子在掌心敲了几下。“好啊,不过太贵就算了,可以带点别的特产来。”
“什么特产?施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