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对留校学生的安全抓得很严,每天晚上都要拿着校园卡到宿管那里签到,晚上还会查寝,不允许夜不归宿。工地上早七晚七,2路公交早上六点半发车,秦孝如果住在学校第二天早上就赶不回去。
有那么几次谁都不想分开,秦孝就和元京墨一起坐车到学校,再坐晚上的末班车回工地。
绿油油的夏天有热浪铺面,也有夜幕凉风。
在工地干的最后那天元京墨不用做家教,也没睡懒觉,定闹钟起了个大早,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坐公交去工地找秦孝。
到的时候宿舍有四五个中年男人在最里面的床边坐着说话,朝元京墨看了一眼没搭理接着说,声音很大,方言里不时夹杂几个刺耳的脏字。
工地的宿舍和学校里的宿舍不一样,一个平房里十来张上下床,住满的时候有二十多号人。都是出来赚钱的,除了本来就认识的很少会主动拉拢关系,尤其秦孝在的这个宿舍人员流动特别频繁,到现在秦孝马上要走了元京墨也只认识上铺的李明洋一个。
虽然听不懂那几个人在讨论什么,但元京墨本能地待着不自在,原本打算先替秦孝简单收拾下东西也没收拾,把空行李箱放在床边就出去了。
元京墨后悔来这么早了。
离秦孝中午下班还三个多小时,元京墨拣着阴凉路走,觉得没秦孝一块儿哪哪都不自在。
之前只要来工地,他都是要么在秦孝宿舍要么和秦孝一起的。
照旧往后面常去的那条老街走,打算找个地方待着等。
才发现到那条街的路居然有这么长。
元京墨把棒球帽的帽檐拽低了点,先从路边小商店买了一条绿箭口香糖,边慢吞吞走边不乐意地嚼,隔一会儿鼓鼓嘴吹个泡泡。
拐弯的时候脚边凭空过来块石子,元京墨顺着方向抬头,看见街边台阶上的李明洋时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
这个时间点,他居然没在工地在这儿。
没对上视线就不约而同各自收回,不知道李明洋是没看见还是不想搭话,反正元京墨没有主动过去的想法。
俩人半生不熟的,元京墨会一眼认出来全仰仗李明洋那身几乎没变过的衣裳——晚上洗早上就能干透的灰线衣,沾了油漆水泥点子的绿工裤。
虽说元京墨最近见天往工地跑,李明洋就在秦孝上铺经常碰见,但除了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没怎么说过话。
李明洋对秦孝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关心,还有偶尔被元京墨看见的眼神,都让元京墨很不舒服。但是明显李明洋一直没做过什么也没说过什么,甚至每每元京墨来找秦孝还会有意避着降低存在感,导致元京墨别扭得很,不得劲是真的,说讨厌也算不上。
况且他帽子压得这么低,李明洋真不一定能认出他。
元京墨打算接住这份“默契”当没看见继续往里走,才抬脚就听见李明洋叫他。
挺仓促的一声“元京墨”。
元京墨停下转头,李明洋又说:“对不起,我刚才踢石头的时候没看见你过来。”
其实那块儿小石子根本没碰到元京墨,元京墨自己没当事儿,觉得哪怕真抱歉,说句“不好意思”也足够了。这么一声认真正经的“对不起”砸过来,反倒弄得元京墨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碰着,”元京墨把口香糖往脸颊边顶了顶,因为这份不好意思多添一句,“你今天没干活啊?”
“请了半天假,这就回去。”
元京墨点点头,不准备继续聊了:“那你回去吧,我去那边。”
“哦,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元京墨有种自己凶神恶煞的错觉。
他最近一次像李明洋似的规规矩矩答话应该是在乐器店,被老板教了好几节课还搞不对指法的时候。
因为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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