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哥哥……她前半生任性妄为的资本、她对待事物的态度、她骄傲的源泉,她随后多年一切无拘无束都取决与他的高度,他的偏爱,他的维护,他的徇私舞弊。
明明是年少时那样亲近的人,明明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明明他都解释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脾气好一点,对他更耐心一点,偏偏要让他痛苦,让他无路可走,逼他自缢。
幽重的声音不悦的响起:“怎么自己进来了。”案前芝兰玉树的少年抬头。
项心慈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又看到了他,少年时他,只需一个回眸,一个转身,便让人觉日月悠长,山河无恙,风光不可方物的少年。
如果问她现在还憎不憎恨让她时光回溯的人,她不恨了,因为她又看到了笑容清浅、自信桀骜的他。
看到了那个一本正经,严肃非常,时常怕猜不准他的心思,吓的自己半死的他。
她心目中,那位即便凶的时候,也能令日月无色的大哥哥。
项逐元见状急忙起身,面上严肃的神色忍不住缓和下来,怎么就哭了:“我没训你的意思,进来就进来了也不是大事,好了,哭什么。”
她就哭!就是要哭!
第3章再相见
哭时光隔开的漫长距离!哭他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哭他狠心让她一个人被所有的恶意包围!
他是最不合格的哥哥!他还有什么自信在两人相见后先冲她摆脸色!
项逐元被她突然的脾气闹的措手不及,不过是在祖母那受了点委屈,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是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的性格。
总不可能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把人吓哭了,他又不是没对她凶过,也没见她放在心上,大多时间不管不顾的。
可若是她是装的,又哭的太伤心,好像要抽干自己的力气,尽情抓住浮木般的伤心绝望,让看着她哭的人也不自觉的觉得要透不过气来。
项逐元没管她是不是有小心思,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安慰她,手臂抬了一半,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声音放轻几分:“别哭了,是我说话没有轻重。”
项心慈骤然抬头看向他,眼睛里说不出的委屈、骄纵,!委屈的要食人挖骨,骄纵的要移山填海!你何止说话!你做事更没有轻重!死啊!死了多省事一了百了!
项逐元被她眼里燎原的火惊了一瞬。
项心慈很快收敛,撇开头,不顾脸的形象,直接拿袖子狠狠擦擦眼睛,但眼泪还是忍不住继续流,反而越擦越多,越擦越讨厌的止不住!
项逐元瞬间拿下她越来越用力的手臂:“听着,关于那件事,我没有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
项心慈重新看向他,泪痕连连,凄苦如霜,漂亮的犹如雨中清洗的天空,依旧充满倔强。
项逐元神色更柔:“是我有东西要给你,才让你过来的。”
项心慈没管他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冷静到熟悉的温柔,隔着永别,隔着千山万重,隔着她的后悔和自责,隔着倾巢而出的思念,她不自觉的伸出一双手,不管不顾的猛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头重重的靠在他胸口上:哥哥。
眼泪比刚才落的更肆无忌惮。
这是她的哥哥,护了她四十多年,把什么都给了她的哥哥。
刚进来的郑管家顿时一惊!急忙垂下头。
小厮也愣了一下,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应该。
项逐元也怔了一下,他与小七关系好,但也秉持着兄妹间最基本的礼数。
亲兄妹尚且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他们还隔着一房,哪里有女孩子这么大了,还如此放肆的,不像话。
项逐元神色严肃下来,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拎住她的衣领,要把她拉开。
项心慈不松手,惶恐了那么久才看到他,就死死的抱住他不放!被拎的狠了,就抓着衣服不放。
项逐元向来一板一眼的着装,生生被她拽开了腰间的盘云玉带。
郑管家心里一万个‘成何体统’呼啸而过!不像话!
项逐元终于把人拉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也歪了,有心想教育她两句,见她哭的眼睛通红,小手还抓着他腰间的压坠不放,似有无尽的惶恐和害怕。
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声音更轻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本来就是天大的委屈,项心慈感受着空落落的怀抱,心里木木的,熟悉又想笑,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在还是以后。
这不是他第一次推开他,也不是最后一次,未来还有很多很多次。
他恪守在他的位置,从不曾让她靠近一步,却不计代价的为她撑着一片天,哪怕最后她让他去死,他也死了。
他说,她该有至高无上的位置,有远大的前程,有永生永世的香火供奉。
她真想告诉他:别想好事了!她全搞砸了,别说供奉,连坟都被人移平了!
有想那些的功夫,还不如及时行乐。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不是那样的人,也跟本不会如自己的意,说不定就是看不上自己。
项心慈瞬间甩开刚刚还紧抓着不放的压坠:谁稀罕!
项逐元被‘甩’了个莫名其妙。
项心慈才不管他,很多事情,她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但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如今她就要按照他的脚步走吗!
项逐元看着倔强的站在一旁,裙摆肆意的垂在青砖上的她,犹如一朵将开未开的盛世花苞,灵动的充满生机,热烈的仿佛要扑灭世俗的烟火取而代之。
项逐元不禁叹口气,止住拿了新衣过来的管家,柔色更甚:“不过是一根钗环,多久了,还哭的像个孩子,善奇。”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