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那小厮诧异的目光,他轻笑着道了一句,“还请告诉你家郎君,我这手臂一向是殿下替我敷药。是以这两瓶药给我实在是毫无用处,多谢他的美意了。”
说罢也不待小厮回复,径直往府外走去。
小季跟男二对上了
时隔月余,谢檀再次踏进了东暖阁。
谢伯玉正在伏案读书,看着是比之前稳重了不少。谢檀心里有些欣慰,随即脚步放轻,从偏殿进去,绕至他身后。
待看清那五色金纸上写的字时,她脸色一变,手直接从谢伯玉脖颈后方伸出,一把从他手里抽出薄册子,往地上一扔。
谢伯玉被他吓了一跳,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风翻动书页,赫然映出上面几列蝇头小字。
‘严刑法,以止乱;明赏罚,以劝善;君专权,臣专事,君臣一心,百姓乃治。’
“这是谁给你的?”谢檀盯着他,声音如淬了冰,她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是不是裴望廷?”
谢伯玉被她这副神情慑住,本想站起身回答,却被谢檀俯视的目光压得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才吭声,“不是裴先生。”
“那是谁给你的?”谢檀追着不放。
谢伯玉这次没回答,他捏紧身侧衣袖,似乎不想回答。
等了半天,谢檀注意到他动作,冷笑一声,“行啊,陛下不说,那我就唤常顺进来,好好问问他这贴身太监是怎么当的差,连些来历不明的书也敢拿来给圣上看。”
“他这颗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眼见着谢檀当真要唤常顺,谢伯玉脸色一慌,语气也有几分焦急,他拉住谢檀,“阿姐不要!不关常顺的事,是我自己找来看的。”
“哦,是你自己找来看的,你从哪找来的?据我所知,你每日看的史书典籍都由宫中讲官送来,你却又说这书不是裴望廷给你的,那又会是谁?”她话锋一转,“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那这样的话,我就更要问问常顺了。”谢檀语气陡然加厉,“他这双眼睛不能时时刻刻关注陛下周围动静,还不如剜了去。”
“不要,阿姐,我说!”谢伯玉彻t底慌了。
“这就对了,跟阿姐说说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本书?”谢檀弯下身子,视线与谢伯玉平齐。
谢伯玉双眼一闭,不敢看她,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宫里尚乐局的一名宫女。”
“尚乐局?阿玉你一向不去后宫,何时跟宫女搭上话了?”谢檀有些疑惑。
“是今年宫里团年宴,杨太傅说了,我初登大宝,可以办的隆重些,也增添点喜气。”
“所以我就下令,让尚乐局弄些新花样,这名宫女舞跳得甚好,就被选上了。”谢伯玉望着谢檀解释道。
杨太傅?谢檀眼前浮现出杨炳春的脸。杨太傅三朝帝师,年逾古稀,鹤骨竹皮,面色虽枯槁,心中却澄清似明镜,是个学富五车,德才兼备的人物。
谢檀原本想请他做谢伯玉的老师,无奈对方坚持自己年岁已高,再担当不起帝师之责,情愿隐居于世,在家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他怕落了谢檀的面子,继而推荐了自己的得意弟子裴望廷。
然谢檀本就属意裴望廷,这样一来倒是正和她的意。
只是他既然选择隐居,为何又多嘴跟谢伯玉说这一句?
谢檀心里怀疑,面上却不显,她暂时抛下这个问题,轻声引导,“好的,我知道了,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伯玉偷觑她一眼,见她不生气,便也打开了话匣子,“那日下雪,我一个人正在临春园赏梅,忽见一名宫女在墙根下练舞,衣衫单薄,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一时好奇,就上前问她在念些什么。”
“那宫女没认出阿玉么?”
谢伯玉摇了摇头,“并未,我当时穿着常服,跟裴先生一样的打扮,许是因为这个她才没认出我。”
“我走近了,她也不怕我,只当我是朝中勋贵之子。向我行了个礼,就继续练舞了。”
“我愈发好奇,上前打断她,对方才说自己念的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名宫女竟也懂这些?”谢檀冷脸打断他,这宫女野心倒不小。
“自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只说是她幼时,哥哥常在家念叨这句,于是就也学了去。”
“然后我便问她哥哥叫什么名字,可曾考取了功名。她才道哥哥已经去世了,只在家里留了下些手稿。”
“那这么说,这薄册子是她哥哥写的?”谢檀指了指地上摊开的几页纸。
“是的阿姐,我如今说了,你不会去找她麻烦吧。”谢伯玉神色有些紧张。
谢檀避而不答,让人拾起了册子,继而拢到衣袖里,“这写得不错,阿姐先拿回去研究下。”
谢伯玉抬手想阻止,窥到谢檀严厉的目光,又讪讪地放下了。
“此外,还有一事。”谢檀突然弯腰,正式了起来。
“近来朝堂上弹劾微臣的折子变多,赵明达一事,确实错在微臣。为此臣愿暂时革去指挥使一职,在家闭门思过,请陛下准许。”
“这是我的辞呈。”谢檀双手递上一物。
“不可阿姐!有我在,谁敢说你。”谢伯玉大惊,一下子从交椅上站起来。
“况你在家,那上京的防卫怎么办?”
“我不在的这一月,卓吾差事办的很好,陛下可升他为指挥使。”
“那也不行,指挥使一职只能由你胜任。你虽在家,但依旧是他的上司。”谢伯玉一脸不容置喙,并未接那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