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看一会儿,回道:“本公子怎么知道?你们收了钱不还,还来质问我?”
宋南枝说:“孙公子不妨先回去,待我问清楚了再派人回复你。”
“呵呵,宋南枝你在这哄骗三岁小孩儿呢!你巴结瑞王府那么久,竟是三千两也拿不出手吗?幸亏本公子当初没娶了你,否则今日丢得是我孙家的脸面。”
孙家长子意外去世,如今孙远成了孙家独苗,其父在朝为官,时任内阁大臣,比宋家官职高,自然底气横一些。
且他也认为,不是什么和离,而是被沈洲给休了。
宋南枝被哽了几息,抬眸:“空口无凭,那出凭据来,若是预付的单条尚在你那,我自然给钱。”
孙远眸色躲闪:“忘记带了本公子又何须与你撒谎,速速给钱!”
宋昌宁与沈洲也赶来了过来。
前者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后者却先上前,凛然一笑:“你适才说多少钱?”
孙远看着突如出现在面前的人,再想着自己刚刚所言,腿不觉有些发软,哪里还敢提钱。
“世世子,小人不敢。”
沈洲瞥了一眼,东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迭银票,塞道了孙远手中。
孙远垂首拿着手抖。
头顶的声音又沉沉压来:“可够?”
没给钱只需派人问清楚,若是没还,再将钱送去孙府便是。可沈洲无端拿钱给孙远,便是替宋南枝承认赖账一事。
孙远此人有没有撒谎暂且不论,宋南枝此刻觉得,沈洲有病。
孙远被这一句“可够”吓得惊软了腿跪在地上,将那银钱捧起,声音都似被人掐着了,再无半分嚣张气焰:“小人不敢。”
官府既然呈报宝斋是纪府的,这钱原也该向纪府去讨,孙远不敢去,只能寻宋南枝。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洲会出现在宋家,且还替宋南枝出头。
不是说因宝斋一事闹得太大,才休了宋南枝的吗?如此不应该赐罪吗?
孙远当下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他低头望着跟前这一抹玄色,胆儿就已经丢了一半。
沈洲睨了一眼:“既已是要收钱,怎么又不敢了?”
孙远手还在细微地抖着:“小、小人只是想来问清楚,一时说错了话”
沈洲对这种表情何其熟悉,幽声声道:“含糊其辞在本官这不管用,想好了回话。”
“小人”
宝斋给的凭据孙远弄丢了,但钱却分文没少都收取回来了。只是心中对当初来宋家提亲遭拒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故而想借此来找茬,趁机奚落一番。
若是寻纪府来对证,那必然不只是颜面尽失这么简单了,孙远不敢造次,却也不敢坦言,只跪地求饶道:“小人一时糊涂,还望世子饶了小人这一回!”
宋南枝在边上瞧着孙远变脸如此之快,便也知道他今日寻上宋府是来撒气的。
宋昌宁见此番情形亦是气恼,黑沉着脸上前,斥道:“若是欠钱和言相告便是,何故撒诈捣虚!大丈夫气量如此之小,竟对一女子言语侮辱,是欺我宋家没人了吗!”若非沈洲在,他兴许真的会把人拽起来揍。
沈洲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没说话,那意思是要由宋南枝这个当事人处理。
宋南枝径直走上前,把孙远手里的银票拿走递回了东福的手里,方才朝沈洲屈膝:“我会派人前去问清楚,多谢世子。”
她并未抬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虽然说着谢,可那脸色却瞧来一点也不领情,甚至有点厌烦。一说完当即回了府。
沈洲见她如此忍气吞声,面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侧过脸,朝那地上跪着的人丢了一句:“滚。”
孙远如蒙大赦,慌忙起身,然后被侍从扶着小跑离开了。
能被这等软弱的废物上门欺负,还能忍受,反观对自己却丝毫不心软,沈洲想来便是一阵心梗,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宋昌宁瞧他那隐隐带有愠怒的神色,忙上前请罪道:“让这些碎事冲撞世子了,还请世子见谅。”
沈洲摆手,只当自己多此一举。
入夜,从北玄司回了王府,坐在案桌前。
东福推门进来,弓身回禀道:“今日在宋府门口闹的是内阁孙大人的庶子,前些日子确实在宝斋预定了好些东西,不过世子妃宋姑娘应该都让人处理完了。至于今日为何故意寻茬,想是因为从前之事。”
东福瞧了一眼沈洲的神色,继续道:“他去宋府提过亲,但此人纨绔不羁,在京城里的名声算不得好,宋大人拒绝了他,因此记恨上了还有先前落水赐婚一事,也是他散播的谣言”
说到后面东福声音放的很低,他知道自己主子对此事也保留自己的态度,不敢说太多,否则街上那些谣言实在不堪入耳。
沈洲听完,无澜的眼底漾起一抹冷色:“继续说。”
“此人一直记恨宋家,却也时常惦记宋姑娘,属下稍微打听便听说那孙远也并非只缠了宋姑娘这一回。未赐婚之前,宋姑娘也是每日会去宝斋,如此来往难免遇上了几遭。似今日这般恼羞成怒羞辱,也并非一两次,实在无耻之极!”
沈洲沉默了一阵,回想起宋南枝今日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想必是也是因此才不愿追究下去。而纪护野那日说他没有护着宋南枝,让她遭受了那些流言,便应该也是指此事。
但究其原因到底是宋府势弱,才会让人肆无忌惮欺负上门。
宋昌平出狱当日是沈洲派东福把人给送回去的,人从马车下来,宋府上下皆感怀落泪。这大半年的牢狱之灾让宋昌平身姿佝偻鬓染银丝,苍老了好一些。可那背脊虽无当初的挺直,眉宇间却依旧是坚毅沉稳,清介自守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