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丁齐护着,想必应天府不好拿人。
不过更让东福担心的是,这会儿宋南枝已经不是世子妃,若让丁齐那种好色之徒遇见,想必不会有好事
妙娘与宋南枝去挑宝物,只留沈柯一人在雅间里,她坐着无聊,便在房间随意拿来一本书瞧。奈何这雅间隔音效果太差,隔壁房间声音稍一提,便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捂着耳朵,试图躲避。
却不料还是听见了一些让人觉得十分难过的事情。
外头宋南枝从妙娘房间要来一把弓箭。太后与先帝曾并肩作战,骑射术十分厉害,旁得东西未必入眼,但这把上好的弓箭应该是会喜欢的。
宋南枝便将箭箙抱在怀里,正要去寻沈柯,不想在廊道里便听见有人毫不顾忌地在议论她宋家。
也并非是别人,正是孙远与丁齐。
“你以为宋家有多清高?什么千仞无枝,两袖清风,还不是给太子殿下当狗才讨了今日这么点好处?”
“话不能这么说,宋家此次到底是立了功,自然是该赏一赏的。”
“丁兄你有所不知,那宋昌宁能随太子去固州是世子帮的忙。要不是世子向圣上提议太子前去赈灾安抚民心,宋昌宁哪有机会自举。圣上无非就是看在瑞王府与宋家结亲的份上,才给了宋家一个机会。至于剿灭前朝余孽,兴许也是太子在背后帮了忙。”
“如今世子都将宋南枝给休了,所以宋家再翻身能翻到哪里去?说来也十分可笑,从前他们一家连在京城的房租都付不起,就连宋南枝她娘,我听说也是没钱治病死在了家里,酷夏的天儿里,停丧了足足十日未曾下葬,就是一口上好的棺材都买不起。你说这宋家上下是不是一滩烂泥,是什么!”
前面的话宋南枝并不在意,可听到后半段心口被刺痛,怔在那,抱紧怀里的箭箙,有些发抖。
永远不希望被人揭穿的伤疤,如今被人撕扯嘲笑,字字如刀专往她最无力的地方刺去。
她不敢听下去,一直后退,到退无可退时,身后的屏风“哐当”一声砸下。
曾经让她无数次梦魇的回忆随着这被砸的痛楚,一点点涌上来,堵的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蹲在那,拽紧着手里的东西,捏得那指甲嵌入肉里,腥红一片,也有些缓不过来。
连身前的人喊了她几遍都没有听见,直到被人拽起。
宋南枝有些失神,可看清面前的人,又一下慌乱起来,抽出手躲开。
沈洲拉紧她的胳膊,看着她一脸受惊的模样,心也沉了沉,“你,跑什么”
宋南枝望着他这表情,便知道刚才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她没有更比此刻更不想见到沈洲,语气也比任何时候都决绝,“放手!”
沈洲目光掠过她苍白无色的脸,将紧紧握着她手臂的手,松了。
那屋子里的话仍在继续:“宋南枝虽说确也有几分姿色,不过既然被瑞王府赶了出来,日后也只配嫁个”
话戛然而止,一支利箭以千钧之力从廊道射穿进屋内,正好射在孙远的发冠上,教他瞬间散了头发。
他吓到失叫,随即推门大骂。
可却只见了应天府衙的人,要以谋杀之罪要将他带走。慌得孙远慌忙向丁齐求救。
丁齐却看了眼那钉在墙上的箭矢,他自认在边关箭术第一,可却远远达不到如此穿力。
不想也知道是谁,遂选择了闭嘴。
宋南枝出了茶倌跑到后院躲起来,她靠在那墙院后面,对那紧追过来的人阻止道:“世子不是喜欢落井下石的人。”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了,可是声音仍然有些轻颤。
近乎请求:“所以,你能不能走开”
那段记忆对于宋南枝来说,刻骨悲痛。她能自己默默承受,却无法忍受被人嘲讽着揭露。
她不想告知与人,不想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沈洲。她深知自己在他眼里本就是卑微不堪的,当初她执意要和离时那般果决傲然,此刻却又让他见到自己如此自卑狼狈的模样。
她无法面对他,倘若沈洲再用言语来羞辱,她根本承受不了。
宋南枝低声道:“世子,能不能走”
没有半点骨气,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眼泪也难以自抑的滚落,怎么都抹不干净。
身后的人果然停住了脚步,可她却仍然不敢回头。
沈洲沉默了许久,因为孙远的那些话,他才豁然明白了她先前的言行。
怪不得他说那么几句便教她哭得崩溃,也怪不得她会因为封了宝斋她会恨自己,以至于不惜性命去寻舆图来与自己一刀两断。
原来宝斋当真是她的,她在宝斋也当真只是为了钱
沈洲回想起她曾经为求他而哭花的脸,心口也一阵缓不过来。
当年的宋家也曾是朝野所重,名望具盛的贤臣世家,只因忠直谏言被先帝以搅乱国政之罪遭贬斥,举家搬迁至边陲小县,落魄凄苦了几十年。宋家得以回京还是因宋昌平科举中第,捞了一个不入流七品芝麻官。
又因先帝贬斥,宣帝也对宋家也并不重用,是以宋昌平当年抱负未展,确实过得凄苦。
他早该想到的
沈洲捏紧手里的箭箙,又想起孙远的那番话,心骤然缩紧,刚才那一箭不该只射头冠,而是该穿了他的脑袋!
寻常与他在一起总是伶牙俐齿毫不留情的怼他,此刻缩着躲起来死活不肯见他,让沈洲突然觉得心口疼发胀。
活了这二十五年,头一次因为几步路,会迈得这般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