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窗边干什么,当心掉下去,下来。”昼顾宣显然懒得理会儿子的调侃,“在和谁打电话,难得听你正经好好说话?”
昼川想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或者爬高高的猫,还能从窗户掉下去啊?无奈之中却也只能将大长腿一撑站起来,手塞在裤兜里,回答他老爸的问题:“元月社编辑打电话给我,说是《洛河神书》的封面出了些问题……”
昼顾宣大手一挥,打断昼川:“老夏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了这事,他让我给你找个书法家要一副字,当你这新书的封面字。”
昼川:“……我都不知道这事。”
找书法家给这种主要面向读者群是十三岁至三十岁区间的小说写标题!这想要艹逼格的冲动疯魔了吧……能不能行了?
昼顾宣声音低沉威严:“我给你找着了,字都写好送走了——办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办不妥才找你呢!”
昼川二丈摸不着头脑,有点懵逼这啥情况:“……这时候我时不时该说:谢谢老爸?”
“免了,”昼顾宣边说边转身往外走,“你妈让我叫你你下楼喝糖水,顺便看看你,还让咱们不许吵架,以上任务我完成了,下来吧。”
昼川:“……”
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男人在父亲面前很好地收敛起了平日在外的轻狂和傲慢,他垂下眼,甚至在父亲提到“不许吵架”时低低嗤笑起来……跟在父亲身后下楼,下到一半,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昼顾宣转过身,对身后儿子道:“我还以为这次作协会议你依然不会来。”
昼川:“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昼顾宣显得懒得理他欠骂的公子腔调:“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昼川想了想,“是我编辑。”
“你编辑?”
“她告诉我,人逃一时,但不能躲避一世——看不爽就干,干不过就死,成王败寇,不为中庸。”
昼顾宣闻言,顶着站在稍高台阶的儿子——那与其如出一辙,只是因为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茶色瞳眸却毫不逃避地对视上身后的年轻人,不掩饰眼中微微诧异……
然而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沉默了下,再开口时,声音却无丝毫起伏:“开个作协会你以为你上战场?都是你的前辈,老师,看着你穿开裆裤长大的——”
“我妈说我没穿过开裆裤。”
“你住口——等到时候那么多大家之中,你一小屁崽子往那一坐,谁认识你是谁……还把自己当盘菜,什么成王败寇,中庸之道意义深远复杂,你都懂吗?”
昼顾宣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继续往前走,昼川显然是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完全意料之中,无所谓地抿抿唇——
正当然以为这事儿就揭过了,却没想到“哒哒”拖鞋踩在楼梯上声响之中,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却突然又补充:“但你那编辑说得也对……恭喜你,这么多年了,好歹是碰上个能教你做人的良师益友为编辑。”
昼川:“……………………………………啊?”
良师益友?
谁?
一根香蕉?
这黑色幽默厉害了,老头你这是要转型当鲁迅型作家啊?
昼川掏掏耳朵,整个人都是“excuseme”的懵逼状,懵逼得过于入戏,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他十五岁那年之后,头一回不是和他老爸见面就吵架,并维持了他们昼家十几年来珍贵且难得的——
一晚上和平。
……
三天后。
G市。
昼川的作协大会正在准备,即将于当晚展开,初礼这边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起因于周三下午,夏总编亲自送来一副书法字作为《洛河神书》封面题字,题字的老先生是正儿八经书法家,S省书法界老一派艺术家型大大,初礼展开那题字时手都是抖的,心想这他妈得值多少钱?
后来得知这位老一派艺术家型大大是昼川他老爸的隔行挚友,这字一分钱不要,顿时更加惶恐——
昼川他老爸的面子得值多少钱?!
元月社厚着脸皮子去找昼顾宣求字,看来当初说要做好《洛河神书》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光这一幅字,就能就新文学与旧学派和谐共存的正能量标题发表篇八百字长微博……
而读者会更加高兴,他们和初礼一样当然不知道这幅字到底具体好在哪,但是他们也即将和初礼一样。知道这字是可以百度到的正儿八经书法协会承认的书法家的作品,然后沉默地跪下以表敬意,最后乖乖交出自己的钱包……
“我我我马上去让美编做扫描文件……”初礼小心翼翼捧着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