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嬴让人将自己?写好的关于燕北防务、农牧等事宜的上书搬上来呈给?燕侯,并先总地约略说了?一遍,燕侯不时?点头,也与她说朝中事,启偶尔插言。俞嬴欣慰地发现,启又有长进了?。
听说俞嬴回来了?,相邦燕杵赶进宫里来。行了?礼,叙过寒暖,哀伤感叹令翊之事,接着君臣几?人又议起?朝政。
俞嬴拜别?燕侯和?相邦出来时?,已经晚霞满天。
启在身后?追她:“老师——”
俞嬴停住脚等他。
启停在俞嬴身前,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俞嬴笑一笑,问他怎么了?。
“将军——”启只说了?两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俞嬴抬手?,像他小时?候那样揉揉他的头,启没有躲开。
师徒俩慢慢往宫外走,就像他们在齐国诸侯馆小校场操练过后?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一样,只是此时?旁边没人再含笑看着他们,偶尔打趣一两句了?。
从?燕侯宫中回来,虽不早了?,俞嬴还是去了?令府。令朔不在,其妻安祁接待了?她。
之前经过蓟都时?,俞嬴也拜访了?令翊的母亲。她与上将军一样,虽憔悴很多,但精神还撑得住,她说:“翊看着我们呢。他希望我们好,我们得让他安心。”俞嬴用令翊母亲的话安慰哭泣的安祁。安祁垂泪点头:“长嫂说得很是。我们得让翊安心。”
第二日便是朝会,朝会后?,俞嬴又见了?几?位朝中重臣。过了?几?日,皮策回都述职,两人说了?半天的话。于令翊之事,皮策也恻然,与俞嬴沉默相对许久。
不两日,他又走了?——相地还在进行,地亩税制之改越发纵深,推广施行的都邑也越来越多。仍有试图阻挠者?,但皮策不是怕艰险困苦的人,就这么一个都邑一个都邑地死磕过去。
大司空韩嘉治水之事倒还顺利,也初见成效,今年桃花汛,燕国境内的河水未曾有泛滥之处。
俞嬴要着手?推进的除了?燕北之事,还有制定法经及朝中一些规程——自己?一个太傅不在,许多事便不通畅了?,还是要常规常制才行,不管缺了?谁换上谁,按照规程来,便能走下去。
***
草原上积雪慢慢融化,露出的草皮子也一点一点绿了?起?来。
不知道是巫者?的药面子、裹牛皮、喝牛血的办法管用,还是就命不该绝,那样重的伤,令翊不但活过了?十天二十天,还活过了?残冬,活到春日,且越来越好,已经能下地在帐篷前晒太阳了?。
苏莫勒沙走到奴仆们的帐篷前,拿鞭子指着令翊:“来!虎狗!给?我把靴子上的泥抠一抠。”
令翊没动。
苏莫勒沙挥起?鞭子抽向他,却被令翊一把攥住鞭梢,苏莫勒沙一抽没抽动,不由惊讶——躺了?一冬天的人,才能下地走动几?天,瘦得像要病死的牛,竟然有这般力气!
苏莫勒沙哪能服他一个伤者?,当下手?中脚下一起?用力。哪知令翊随即撒手?,苏莫勒沙登登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脚下还算沉稳,非得摔个屁股墩儿。
令翊大笑。
苏莫勒沙气恼,脸都红了?,举起?鞭子便再次抽过去,且这次角度刁钻,令翊万难再抓住鞭梢。令翊不得已,只得仰面滚开。
苏莫勒沙再抽,令翊再滚。
苏莫勒沙又往前两步,拿鞭子抽令翊的脸,却哪知刚才滚得不算利索的令翊突然猱身扑过来,抱住苏莫勒沙的腰,同时?绊腿,将他压在身下,随即手?去卡他喉咙——动作行云流水,迅捷无比。
草原上的人也爱角力——他们称为背克,苏莫勒沙玩背克其实颇有两手?,但因发怒,又轻敌,就这样让令翊制住。
苏莫勒沙忙扔了?鞭子也去卡令翊的喉咙,又提起?拳头去击令翊伤处。
令翊攥住他的拳头,以肘去压他手?臂,苏莫勒沙的骨头发出响声。令翊掐着其喉咙的手?也用力,苏莫勒沙脸涨红。
令翊松开双手?,苏莫勒沙咳嗽起?来。
苏莫勒沙气恼,要再挥拳,抬眼却看令翊面色难看,一脸冷汗,终究这拳没砸上去,掐着他脖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令翊翻身起?来。
苏莫勒沙面色凶狠地问:“不会伤口挣开了?吧?一个大男人,躺那么久都不好,燕人果?然是软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