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喝!”
来人再次出声,崔冬梅听着有些耳熟,惊讶之下顾不得碎裂药碗,
不敢置信问道:“你是谁?你不是二哥哥!清泉宫重地,你如何进来的。”
饶是心中有所猜想,崔冬梅也不敢断然肯定。她不信,堂堂太子,夜闯宫禁,掩饰身份。
哪知,这人瞬间撩开面罩,一张分外熟稔,又愈发陌生的面庞映入眼帘。
这人,果真是太子杨琮。
崔冬梅慌张,双手负在身后,扶着罗汉榻边沿,准备逃走。
不等她汗津津的柔荑越过寸,这人轻声安慰道:“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是来救你的。”
崔冬梅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轻蔑,救我?这天底下最让我难过的,便是眼前这个狗东西。
“狗东西,好好做你的太子,不好么?你夜闯宫禁,你可知传出去会如何。你想死,莫要连累我。我过得极好,还想多活两年。你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像他们之间还如早些年一般,杨琮毫不介意,笑着寻到崔冬梅跟前,相对而坐。
“你那两个丫鬟,香香和脆脆,早被人解决。你还不知么。你喊人,哼,想来,你应当比我更害怕父皇知道。”
崔冬梅环顾四周,找寻香香和脆脆的身影。开阔舒朗,一眼望到头的五间开殿宇,两个小丫头,软哒哒躺在不远处帷幔之后。从此间看去,仅能瞧见她们二人胡乱堆迭在一块的四条腿。
像是不知何时悄无生气死去一般。裙摆乱成一团,身躯奇形怪状。
这人入内之前,她还和香香说话,脆脆还在整理那被她剪碎的中衣。仿佛一瞬,两人就此消失,被人扔出去老远。
“你……你要作何?”
崔冬梅的嗓子,似被人塞了棉花,被人捂住,呜呜发出细碎声音。一句话,几个字,尚未说完,扑通倒地,顿坐不起。
杨琮走到她身前,蹲下来看她,“我说过,我是来救你的。这碗汤药,被人放了红花,你知道?”
他高大身躯,挡去多半光亮,崔冬梅眼前一黑。暗夜更甚中,只见他额下一双眸子,散发漫天金光,似饥饿猛虎下山。
“喝了红花,你这辈子就绝了做母亲的指望了,你知道?”
崔冬梅瞳孔涣散,毫无反应。
这人又靠近,抬手替她擦掉额头细汗,满眼深情,“你放心,放药的刘三娘,已被我关了禁闭,没人再来害你。”
少女使命捏着虎口令自己冷静,上下牙打架,好容易才说道:“为什么?”
“正阳宫接连传两次太医,头次是向太医,二次是小徒弟,你知道?”
他异常得意,看向崔冬梅的目光,好似在说话:你虽是个蠢货,可我还是喜欢你。
“这也是你的手笔?”
“我日日想着你,日日盼着你,怎会如此呢!这些都是刘三娘的主意。她想做皇后,想要成为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你自然要绝了子嗣才好。”
这些话,崔冬梅自然不信。许是这厮无耻得可笑,也或是害怕惊恐散去几分,崔冬梅找回丝丝脾气。
“那你呢?你也想要我绝了子嗣么?”
本是问话,本是质疑之言,落在杨琮耳中,却听出一点子情义。
他想,崔冬梅莫不是如他一般,还记挂从前。
“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我来此是为不让他们伤害你。今夜,我得了信就快马赶来,好在你还未喝下。你可知,我在窗外,瞧见你映在窗扉上的影子,端着药碗,我有多害怕。幸而,一切还来得及。你等我,待我了却一桩大事,就来接你回去。我们还如从前一样,好好地……”
如此言语,一股恶寒之感攀上来,崔冬梅抬手捂住不断反酸的心口。
难耐说道:“你要造反?”
“我本就是太子,何来造反。父皇老了,这几日更是罢朝,令我监国。登上高位,理所应当。这一切,包括你,本就是我的,拨乱反正罢了。”
他面若伥鬼,状若癫狂。
崔冬梅色厉内荏辩解,“你不过是太子,陛下尚在。这世上,早死太子可是多了去了,不少你一个。切莫猖狂。”
他似听错一般,认下这独属于崔冬梅的担忧,“切勿担忧,你等我便是。待我功成,你会回到我身边来。早跟你说过,女子乖顺为上,使小性儿不好。你瞧,为了个你,我又要多费几分功夫。你若当初听我的话,乖乖等我,哪里这事。罢了罢了,谁让我如此宠爱你呢,使小性儿便使小性儿。从今往后,多多来上几分也可。
瞧着,怪招人疼的。”
少女无力道:“你不得好死,我真是从前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狗东西。”气愤之下,她用尽全身力气,反手给他一巴掌。
男子面颊登时染上巴掌印,似不觉疼,笑开来。
“嗯,你这模样,最是招人疼。你且等着我。”
“狗东西!等陛下回来,我当即找人杀了你!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倔脾气!真带劲儿!”
他靠近小娘子面皮,深深吸一口女儿香。
很是迷醉,“你不会说的,你心里有我。饶这么大的圈,不就是想我回头找你么。如今我回来,待你更甚从前,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去告密。对你,我再放心不过。”
眼前这变态,呼出的热气,仿若蛇信子,在崔冬梅四周萦绕,没个断绝。
她痛恨自己,当初瞎眼,和这等人物交好。上辈子定然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这辈子方才遇见他。
“从前是从前,从前是我错了,大错特错……”